窗外的寒風呼呼往裡吹,顧施卻不覺得寒冷,因為緊張,體内像是火燒一樣,使四肢麻痹,腦袋也脹熱得厲害。
之前她總想着,之後要是見到喬妤,一定要扯着她的衣領質問她為什麼要離開我,但當她真的見到她的時候,隻有委屈,想哭,很想哭。
恨,倒也算不上,更多的是怨。
怨她離開得悄無聲息,像是人間蒸發一樣突然消失在她的世界裡,從此杳無音訊,留她一個人被病痛折磨。
顧施深吸了一口冷氣,反問道:“你覺得你該恨嗎?”
該,但不希望。
“對不起。”
顧施聞言苦笑了一聲,故作輕松道:“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這麼多年我早就已經放下了,要不是你突然出現,我甚至都已經忘記這個世界還有一個叫‘喬妤’的人。”
“她甚至混的風生水起,變得好陌生。”顧施笑道:“不過這也是好事,你靠自己的努力成就了你自己,比以前更好了,我替你感到高興。”
不用再因為貧窮而感到自卑,不用再因貧窮而拒絕和同學出去玩的邀請,不用再因貧窮,而連一套青春期發育快已經穿不下的校服都舍不得換。
甚至會被學校領導誤會她私自改小校服,要當社會妹,被罰寫了好幾次的檢讨。
有很多同學都很奇怪,這麼差勁的一個人,顧施為什麼會喜歡上她。
黎嘉音之前是妥妥的女強人,憑一己之力讓顧施過上了好日子,在初高中時期,除去生活費,每天有五百塊的零花錢,在學生堆裡已經算是富豪了。
顧施長得漂亮,性格又好,成績優越,家裡又有錢,又有一個善解人意的媽媽,怎麼會喜歡上一無是處的喬妤呢?
但事實上,沒人比顧施更了解喬妤的好了。
顧施是一個慢熱的人,轉學到長甯那大半個月裡沒有朋友,一直都是獨來獨往的,一次體育課上,老師讓她把運動器材搬回器材室。
做仰卧起坐的墊子不重,但奈何它多,她一個人是要搬好幾趟才能搬完的。
天氣冷,黑得本來就早,這會兒因為體側又拖延了放學時間,器材室離操場又遠,等她搬完天都黑透了。
沒有一個同學願意幫她,大家都急着回家吃飯,隻有喬妤願意向她伸出援手。
喬妤是在高中的時候身高才猛竄的,初三時并沒有比顧施高,五官還沒有徹底長開,稚嫩的很。
“謝謝。”這是顧施跟喬妤說的第一句話。
但是這人卻不回話,隻是一臉堅定地抱着四個墊子,歪着腦袋看路,旁若無人。
将器材送回器材室後,學校的路燈已經亮起來了,兩個人将外套裹得緊緊的,冷得直斯哈。
路過小賣鋪,顧施請喬妤吃了巧克力奶油雪糕,當做謝禮。
喬妤雖然不愛說話,很不合群,每天耷拉着腦袋像隻可憐小狗,但是她膽子并不小,愛幫助人也是刻在骨子裡的。
也許是見顧施并沒有向她釋放出危險的信号,她這才願意主動上前幫助她,一次又一次。
也可能是因為幫助了顧施,不止可以聽到“謝謝”,還會有巧克力奶油雪糕吃。
這是學校小賣鋪的冰櫃裡最貴的一款雪糕,體育課那次是喬妤第一次吃。
巧克力的苦綜合了奶油味雪糕的甜,冰冰涼涼的,非常美味。
喬妤的很多“第一次”都是顧施帶着她完成的,她發育比其他女同學要慢,生理期也是在高一的時候才來。
顧施會帶着她一起去超市挑衛生巾,會跟她科普生理期,還會教她衛生巾應該怎麼用,溫柔地告訴她這并不可怕。
就算是用白色的袋子裝,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
有時候喬妤真的很佩服顧施,她好像不會害羞一樣。
見已經發育起來了的喬妤還在穿小學生才會穿的背心,便要提議帶她去買她應該穿的内衣,那不僅可以更好的保護她,款式還更好看呢。
為了第二天做準備,顧施還在高中宿舍的衛生間裡,用軟尺給喬妤量三圍,那是兩人第一次“坦誠相待”。
也是喬妤第一次清楚地定位自己的性取向,知道自己對顧施已經超出了朋友的感情。
然而顧施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從小對男生都是嗤之以鼻,她從小就知道自己喜歡女孩子,很早就跟黎嘉音坦誠過。
不過是喬妤讓她知道了和女生談戀愛是什麼感覺,總之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的多。
思緒從回憶中抽離,房間裡挂在牆上的鐘表滴答滴答地往前走,隻能往前走。
“你聽到你想聽到的答案了,回去吧。”顧施說罷便起身朝着門口走去,拉開房門示意她出去。
實話說喬妤很後悔那天說出的分手,但如果再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還是會選擇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