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施聽到小女孩這話,便知道她說的人是誰了,她沒有急着回頭去查看,而是溫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
“出來買完雪糕該回家了,不然媽媽該擔心咯。”
小女孩一邊用力地點頭一邊“嗯”了一聲,朝着顧施揮了揮手,說:“謝謝姐姐請我吃雪糕,姐姐再見!”
顧施目送着小女孩蹦蹦跳跳地離開,直到她的身影在這條道路兩旁長滿了梧桐樹的小路上消失,這才将目光移開。
冬天時積雪很難融去,落在光秃秃的梧桐枝丫上,一眼望去銀裝素裹,相比于枝繁葉茂時的豔麗景象,顧施會更加喜歡冬天時,白色鋪滿各個角落後的風景。
她将暴露在嚴寒的空氣中許久的雙手揣進了外套口袋裡,抿着唇回頭,看到了那本在道路另一邊的喬妤,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
“你還是喜歡吃巧克力奶油雪糕。”喬妤說。
顧施聞言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回道:“我從小都愛吃,不是因為你才喜歡吃的。”
“我知道,但我是。”
“哦,那又怎麼樣?”顧施又重新坐回冰箱前的小凳子上,靠着冰箱,伸直了曲着的長腿,又說:“以你現在的财力,不會連一根四塊五塊的雪糕都還需要我請了吧?”
喬妤沉默着沒有說話,隻是一味地站在風中,任北風如何刮蹭她的臉,頭發被吹得淩亂也沒有想着整理。
以往,顧施知道她在乎什麼,從來不會用這些來譏諷她,盡管喬妤現在已經不在乎自己曾經的貧窮,但聽到這話時,也還是會有些傷心。
但傷心持續不了多久,想到也正是因為從來不會說這種話的顧施說了這種話,才能說明她是真的生氣了。
“顧施,那人确實是我哥,但是那張照片,不是我給他拍的。”
喬妤出門時天氣并沒有現在這般冷,身上隻是穿着一件加絨的白色衛衣,裡面雖然穿了加絨的保暖衣,但還是抵不住夜晚的寒風侵襲。
她下意識地抓了抓右肩上的背包,又說:“我們拍下這張照片不久後,他就知道了我在外面做兼職,跟我要錢,我不給,他就……”
他就随手拿起一邊的掃把,用上面的木棍對着喬妤的後背一頓亂揍,毫不留情。
“他就搶走了我的書包,把裡面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發現了這張照片。”
“我害怕他去找你,就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但是他還是拿走了那張照片,并且……找人在學校查了你。”
顧施起初還一副不想知道的模樣,可越往後面聽,眉頭就越皺越緊。
“我不是,不想帶你回家……”喬妤咬着嘴唇,妄想睜大了雙眼讓寒風吹幹即将奪寬而出的淚水。
隻是擔心顧施了解了這樣的一個她後,就不要她了。
這樣支離破碎的家庭,根本拿不出手。
顧施仰着腦袋望着她,水潤的黑色眼眸在暖黃色的路燈下泛着光,撇了撇嘴,說:
“那時候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你的原生家庭到底是什麼樣的,我在乎的隻有你,你應該那時候就告訴我,我願意和你面對一切!”
“就是因為我了解你!”喬妤不受控制地吼出了聲,好像積攢了多年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爆發,但馬上就又覺得自己的情緒有些過激,慌亂地垂下了眼睑。
深吸了一口寒氣又平和地說:“所以我才不願意告訴你,不想你跟着我去過這樣躲躲藏藏的日子。”
學校裡沒人知道她的背景,沒人知道她沒有媽媽,卻有一個無能的爸爸和一個家暴她的哥哥。
隻有在學校裡,遠離了外面的人群,她才能安心地和顧施待在一處,才真正地感受到了幸福。
“我不在乎,”顧施站起了身來,抓着喬妤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再次明确地告知道:“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不管你是什麼樣的我都不在乎,隻要你是喬妤,隻要你還是愛我的,我就願意跟你在一起。”
喬妤緩緩擡起的雙眼對上了顧施裝滿悲傷的眼眸,她的眼睛,像深不見底的一潭死水,好像即使風起雲飛也掀不起半點波瀾。
喬妤張口正要說什麼,顧施卻松開了她的肩膀,先她一步地說道:“但是你卻跟我提分手。”
顧施賭氣似地别開了臉,眨眼的一瞬間,一行清淚奪出眼眶,馬上就被晚風帶着斜落在地面上。
這一滴淚,喬妤看得很清楚。
明明四周有汽車的轟鳴聲,有路過的人們窸窣的講話聲,還有小賣鋪裡老舊的電視機聲,是很喧嚣吵鬧的環境,但她卻聽見了那一滴淚落下的聲音。
她的眼淚好像一顆萬噸巨石,精準無誤地砸在了喬妤的心口上,好疼好疼。
“我也不是什麼死皮賴臉的人,”顧施匆匆擦掉左臉的淚痕,她以為動作足夠快,别人就看不見,實際上喬妤盡收眼底。
“等《深宮》錄完,我不會再接你小說改編的任何,你要走,走多遠,告不告訴我,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