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上的傷很容易就好。
普通的人類武器造成的傷害,對謝緻來說,就是一句愈合咒的事情。
但是,心上的傷呢?
蒼蒼已經一個人蜷在客廳沙發的角落裡很久,閉着眼,一句話也不說。
夜晚,本該是她最活躍的時候。剛剛成精的那陣子,每晚都要謝緻勸着,哄着,才肯乖乖睡覺。
現在,她卻安靜得過分。
但謝緻知道,她沒有睡着。
剛回到家的時候,謝緻給蒼蒼治好了傷,甚至不顧她的反對,強行給她注入了百年修為,隻想讓她再遇到危險時,能夠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然而他還是被她趕出了房間。
好一會兒,謝緻才看到她穿着最開始那件黑色的衛衣出來。
那是她剛剛化形時,謝緻臨時給她套上的,自己的舊衣服。
對現在的蒼蒼來說,這裡是她最熟悉的地方,有熟悉的沙發,熟悉的八音盒,熟悉的,曾經住的籠子……
身上是謝緻的味道,是她最熟悉的安全感。
就這樣縮回籠子好不好?
就這樣,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好不好?
謝緻默默地站在蒼蒼身後,明明在同一個空間,兩個人之間卻像是隔着一條斷裂的時間的鴻溝,那麼遠……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
緊握成拳的雙手青筋畢露,謝緻目光盛滿了疼惜與愧疚,靜靜地看着角落裡那個小小的背影,無言。
直覺告訴他,如果今晚繼續沉默下去,那個樂觀、天真、無所畏懼的小倉鼠,一定會徹底穿上膽怯和恐懼的外衣,永遠的回到曾經的籠子裡去,再也不出來。
怎麼辦?
蒼蒼,我該如何,才能替你趕走那些黑暗?
“謝緻。”
軟軟的聲音忽然傳來,謝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幾步走過去,蹲在蒼蒼面前,謝緻一臉壓抑不住的驚喜,剛想像平時一般摸一摸她的頭,卻又不敢。
小心翼翼地與蒼蒼保持一定的距離,盡量讓自己更溫柔。
“蒼蒼?”
蒼蒼沒有睜眼,面上是掩不住的疲憊和哀傷,她輕輕地開口:“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了嗎?”
謝緻心裡一痛,終于忍不住把蒼蒼攬進懷裡,撫摸着她瑟瑟發抖的脊背,安慰着:“不是你的錯,蒼蒼,不是你的錯。”
蒼蒼埋在謝緻的懷裡,咬着自己的拳頭:“是我的錯!一定是我的錯……以前在寵物商店的時候,有一次來了一個男孩,他跟老闆說想要買倉鼠,老闆就讓他從我和另外幾個小姐妹之間選。他長得那麼好看,頭發軟軟的,眼睛像店裡那盞最漂亮的水晶燈。可是,他不喜歡我……”
蒼蒼從沒跟謝緻說過這些事,謝緻認真聽着,低聲道:“怎麼會呢,他一定很喜歡,很喜歡蒼蒼。”
“不!他把我握在手裡,用指甲用力地掐我的耳朵!我痛得不行,忍不住就咬了他……他就不要我了,他買了别的小姐妹走……老闆很生氣,他賠了那個男孩很多錢……可是,我真的好痛……”
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蒼蒼走出目前心靈的圍城。
謝緻隻能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重複着:
“蒼蒼,不是你的錯。”
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是同樣的溫柔,同樣的珍惜。
不知過了多久,懷裡小小的身子開始劇烈顫抖起來,壓抑許久的哭聲終于釋放。
當蒼蒼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完全亮了。
一看手機,9點,她趕緊一咕噜地從床上爬起來,光着腳就往外沖。
遲到了遲到了,今天早上有她的戲!
“蒼蒼。”
跑到大門口,剛剛套上一隻鞋子,就聽見謝緻的聲音。
他穿着最普通不過的白襯衣和長褲,袖子被他折起來挽在手肘的地方,在早晨的暖光下,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大理石雕塑。
蒼蒼不由得看呆了……
“你要幹嘛?”謝緻疑惑的眼光打量着蒼蒼。
“我……”蒼蒼順着謝緻的眼光看去,發現自己還穿着那件舊衛衣,左腳光着,右腳上半套着一隻小白鞋,嗯……還是左腳的鞋。
“過來吃飯。”謝緻搖了搖頭,招呼道:“跟劇組請過假了。”
“哦……”蒼蒼低着頭,蹬掉那隻穿錯的鞋。
餐桌上擺着幾個藍白相間的精緻小碟,香噴噴的小籠包正冒着熱氣,胖嘟嘟的雞蛋已經剝好了殼,紅紅綠綠的泡菜讓蒼蒼的口水都湧了出來。
“坐啊。”謝緻放下粥碗,“站着幹嘛?”
“好~”
蒼蒼坐下,迫不及待地先端起碗喝了一口。
“燙!”
“噗……”
來不及了……
謝緻看着蒼蒼被燙的吐舌頭的模樣,又好笑,又無奈,起身遞了一杯冷水給她。
舌頭緩過來,蒼蒼才敢繼續沖小籠包下手。
“陶外賣員又上班了?”蒼蒼嚼着包子,嘴裡鼓鼓囊囊的。
“……嗯。”
就不能想是我買的嗎?謝緻腹诽,忍不住在心裡給陶術的“外賣任務”劃了一個叉。
“那……怎麼跟劇組請假的啊?”蒼蒼還是有點不放心。
“放心,你的助理給嘉維打了電話,說你病了,剩下的他會搞定的。”謝緻把裝雞蛋的盤子推到蒼蒼面前,“多吃點,吃飽了我們就出門。”
“出門?”蒼蒼從粥碗裡擡起頭,“不是請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