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墨兄執意付賬,說他要盡地主之誼。”林昊澤說着還有幾分不滿。這幾天是怎麼了,他有錢,好像是什麼錯似的,處處還得遮掩。
蘇啟墨雲淡風輕,落落大方,“伯父和阿弟來到寒舍,自當款待。”
一聲阿弟叫得親切,林昊澤的親哥哥也沒這般喚過他,一時好感漲到了十分。
看着這個行事沉穩,笑容和煦的年輕人,林正陽越發喜歡,他還是覺得绾容合适,兩人都是端方的性子,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看得到的幸福。
以後兩家來往密切,得給他們制造點機會才是。
晚上,蘇靖斌跟啟墨說了創辦書院的事,并且說了他的打算,讓啟墨參與進來,他居幕後。
蘇啟墨是有些意外的,他們家的生計并非隻靠父親的束脩,母親在世時持家有方,置辦了一點産業,雖不算多,但也夠一大家子吃穿不愁。母親去後,産業并未閑置,父親遣散了家丁仆人,家裡開銷隻用父親的薪水就夠了,年年也積下了一定的錢财。不少人勸過父親多買些地或者鋪子,但父親總是拒絕,好像不願意出去跟更多的人打交道,他把生活維持到最簡,單調得像給自己的生活關上了窗。
啟墨懂事後勸過父親考慮續弦,他有個枕邊人,家裡再多幾個孩子,總不會像古井一般沒有波瀾。父親仍然是拒絕,他沒這個心思。别人贊他對亡妻情深,對稚子愛護,啟墨知道他是放不下玉姨娘,盡管對那個女人,他早已不記得她的模樣。
林伯伯的到來,仿似春風吹醒了山巒,父親開朗了不少,居然有心參與書院的籌建,雖然把他推到了前面,但父親的改變足以讓他覺得開心。
想起林家那個花影裡撫琴的姑娘,或許還有機會再見到她。蘇啟墨欣然接受了父親的安排。
接下來的幾天,林正陽帶着齊成天天外出,林昊澤倒是不怎麼出門,啟墨來約他一起去書院聽講,他拒絕了,他不願意再想起司南。
中間跟着護衛去過一趟拂雲谷,自認為聰明有法子,說什麼要出其不意,要按江湖規矩,結果他來了就想往裡闖,被阿衡和平安拉住了。
“冷靜啊少爺,咱們二小姐可在人家手裡呢,惹惱了雲神醫沒好處啊。”
林昊澤一聽此言有理,那就等着吧,野外露營濕氣重蚊蟲叮,他就趕着回了城。
這是林昊澤第一次來杭州,不隻是他,绾容和潇月也都沒有來過,所以這邊的仆人對主子們的喜好性格不太熟悉,這次蘇州那邊跟來不少人,于是平日裡生活起居都由他們打理,杭州的仆人很少到主子們跟前去。
林昊澤是偷跑出來的,身邊隻平安一個人,海棠撥了個女使給他,人手不足也沒辦法,隻能等潇月回來看情形而定。
這天,林昊澤百無聊賴地在花園裡轉悠,他想找個紮秋千的地方,無意中碰上一個老嬷嬷。
“這是二少爺吧。”宋嬷嬷笑容可掬,管家一早就吩咐過了,目前府裡的主子就是老爺和二少爺,看到了要問好請安。
“嬷嬷在忙什麼?”
“回二少爺,不忙不忙,府裡沒有女眷,我這看門的婆子都可以偷懶。”嬷嬷一看就是愛說的人,“老爺心善,知我年紀大了出去沒個奔頭,讓我盡管安心在府上,也不委派我什麼活,但我也不能閑着呀,我就看好後宅門院,二門啊,角門啊,窗戶呀,牆頭的老枝子呀,确保安全,不管什麼時候主子們來,都不會有岔子。二小姐的院子我讓人用艾草熏了各個角落,保證幹幹淨淨的。”
“嬷嬷有心了,還得是上了年紀的人,就是有經驗。”
“哥兒這是誇我老婆子了,老爺教導得好,能看見你們我真高興。”宋嬷嬷樂呵呵的,臉上的皺紋如開得正好的菊花。她身量瘦小,但通體收拾得幹淨利索,帶着舊時光的風霜,既有歲月沉澱的慈霭,又藏着深宅裡難得的親近。
“嬷嬷幾時來的林府?”
“有十五個年頭了,我兒子當年給老爺趕車,後來老爺看他忠厚勤勞,讓他随商隊出去跑了,掙得比在家裡多得多。那時候我兒子放心不下我,老爺就把我留在了府裡,幹點雜活。”
“那二小姐出生的時候,嬷嬷已經在府裡了嗎?”
“沒有,二小姐出生之後老爺才置下了這個宅子,聽聞夫人是在杭州生産的,可惜我老婆子沒這福分,沒能伺候得了夫人小姐。”
林昊澤若有所思。
“少爺,我這裡有山楂丸,自己做的,别看我老婆子歲數大了,幹淨着呢,放心吃。”嬷嬷從籃子裡摸出一個袋子。
“好啊,正好中午吃得有點膩。”林昊澤拈了一顆放在嘴裡,酸甜适中,外幹内柔,即解膩還開胃,“要是沒有藥味就好了。”他嘴裡鼓囊囊地說,有點藥味他就咽得艱難。
“哥兒要吃不下就吐出來。”老嬷嬷掏出帕子捧着湊到林昊澤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