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錦繡坊的花魁晴水姑娘。
熟人相見,陸北辰不敢寒暄,接連疑問“你怎麼在船上?什麼時候上來的?”
晴水本來是有些着急的,她偷偷上船,還急着離開,可是看到陸北辰和一個富家小姐模樣的姑娘上了船,她知道急也急不得了。
但是,陸北辰問,她還不能不答,“剛剛趁着沒人注意偷溜上來的,這也不能怪我,本來錦記說給我留了船,結果我人都到了又說船被官府征用了,沒辦法,就剩這一條了。”
事是這麼個事,實情......她不能說,莫說這姑娘不知底細,就是對着陸北辰也不能說。
但就這一問一答間,林潇月已聽出來了,這兩人認識。
“這是春意樓的晴水姑娘。”陸北辰不得不介紹,但不是有多勉強,就是擔心會不會有什麼後果。
船工不知道船艙裡的情況,寶音最後上船,明确地說沒人了,船工便慢悠悠地撐開了船。多少年的經驗了,船一向開得很穩,不影響船艙中人的吃喝玩耍。可今天因為官府不但占船,還要占湖,還要與民同樂,尤其是岸邊裡出外進地有點亂,還有這個午後吧,起風了,一個沒小心,船晃悠了一下。
剛巧就卡着這陸北辰的話音,林潇月一個沒站穩趔趄地一下,也是沒防備,畢竟這西湖遊船還是頭一遭。
陸北辰吓了一跳,想伸手去扶,卻被秋水巧妙地隔開了。
陸北辰和晴水都覺得林潇月是被這句話驚着了。
林潇月站穩後,就近找了個位子坐下,剛好就坐在晴水的對面。
她知道晴水是誰,豔絕江南的頭牌姑娘,看容貌身段确實好,而且與她目光交彙時她展露出的笑容真是迷人啊。隻是她的穿衣打扮有些普通了,顔色太素淨,頭飾也少,連妝容都很簡略,不是傳說中頭牌該有的派頭。
晴水見林潇月毫不掩飾地打量自己隻覺得好笑,看樣子她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所以才有這樣探究意味的好奇吧。這出門跟着三個丫鬟的小姐膽子不小呢,就這麼坐下了,換了别人,該驚惶、嫌棄、進而憤懑離開,或者讓她離開才是。
不過她能跟着一個男子雙雙遊船,兩個人是......約會?晴水的好奇心也上來了,隻管默不作聲。
陸北辰沒有介紹她是誰,應該是對她的保護,保護她的閨名和清譽。
“我叫林潇月,我聽陸公子提起過你,晴水姑娘果然生得美。”林潇月看不夠似的,一邊看還一邊笑眯眯的。
空氣頓時凝滞,衆人像被點了穴一般。晴水面對如此真摯的誇獎第一次覺得尴尬和不知該如何應對,什麼陣仗什麼脾氣的客人沒見過,卻被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給整不會了。也不能怪她,從小媽媽也沒交過怎麼跟千金小姐們打交道,那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但是人家已經自報了家門,她沒有無動于衷的道理,再說她是賤籍,人家小姐是貴女。
晴水站起身來走下座位,對着林潇月行禮,“奴家見過林小姐。”
秋水當初聽說春意樓的時候還隻是隐隐約約地猜測,也是從穿衣打扮上覺得不太像便沒敢深想,如今一個“奴家”,一個屈膝,她頓時明白了這就是一個煙花女子。
老天爺,這怎麼了得,自家小姐笑得跟什麼似的。
秋水抓着潇月胳膊的手緊了緊,眼神朝船艙外示意着離開。憶棉和連雲懵懵懂懂,隻是被這氣氛弄得渾身緊張,又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寶音山溝裡出來的,第一次上船,坐在船艙口的甲闆上,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賞景,根本沒想着進來伺候。船艙裡就陸北辰一個男人,沒經曆過這場合,更不知道該怎麼說。
“姑娘不必多禮,快起來。”若不是秋水一直使勁按着她的胳膊,她動了幾動都沒站起來,她早就過去扶晴水了,多嬌柔的姑娘。
“是你安排的吧?”林潇月總算想起了陸北辰,轉過頭來看向他,眼裡興奮得冒星星。
陸北辰眼裡也忽然冒起了星星,為什麼每次見林潇月總會有新驚喜呢,前面膽子大、靈動、聰慧、嬌弱、堅韌......好歹還是閨閣女子可以生成的樣子,眼下這對着青樓花魁贊不絕口,對着他個大男人示意你很懂事......這是要長歪了呀。
幾位丫鬟姐姐,能不能管管你家小姐,能不能!
晴水站在原地,幹脆低下頭閉上了眼,不敢看,這小姐有點可怕。
“你坐呀,過來坐。”林潇月揚起下巴沖身旁點了點頭,示意她坐過來。沒辦法,胳膊還被秋水壓着,秋水今天這是咋了,不就船晃了兩下嘛,至于吓成這樣。
晴水道了謝,趕忙遠遠地挑了個位子坐下,感謝丫鬟姐姐們在林小姐身邊圍着占了地方,她過去幹嗎?姐妹情深,你侬我侬,晴水打了個激靈,不能再想了。
“哎呀不對,你應該想不這麼周全,剛才我們上船的時候,陸公子看見晴水姑娘也挺意外的,可見不是你安排的。”
陸北辰一直站着,站得腿軟,剛坐下喝了口茶,直接嗆的咳嗽起來。我給你安排?我直接帶你逛青樓得了,他說不出話,看林潇月的眼神滿是怨念。
林潇月還不悅地刀了他一眼,“你看吓得人姑娘躲這麼遠......晴水姑娘,你說你是自己溜上來的,可是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