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忘機一邊定定盯着魏無羨，一邊顫着身體站起，可他今日身心俱疲，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身形突然一顫，幾近摔倒。

魂體反應極快，魏無羨迅速撲到藍忘機面前，執起藍忘機的手，扶穩藍忘機的身體，急道：“藍湛，你怎麼起來了？快坐下！讓我看看你有沒有事！”

藍忘機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的薄唇動了動，顫聲道：“魏嬰，你....”

魏無羨扶着藍忘機慢慢往回走，在桌案前讓藍忘機緩緩坐下，道：“藍湛，你方才用回魂術法消耗了太多靈力，别起來，先好好坐着，嗯？”

藍忘機怔然地看着魏無羨，他不知為何魏無羨這次醒過來，對自己的态度又變得無比親昵，喚回了藍忘機的名，而不是帶着冷漠疏離的面孔，叫他藍二公子這一尊稱。

但魏無羨這樣反複數次，藍忘機就隐約抓住了規律——魏無羨魂體内的怨氣在作怪。

如若魏無羨當下情緒穩定，心境平和，就不會受怨氣侵擾。

而一旦有人激怒魏無羨，亦或是魏無羨感知到魂體或身體受到威脅，又或者，像方才實施回魂術法，需要用大量靈力，讓魏無羨魂魄同□□相融，就會觸發魏無羨魂體裡殘存怨氣的保護功能，讓魏無羨的神志被怨氣占據，使他完全沉浸在仇恨裡。

在怨氣作亂的這段時間，魏無羨會全然遺忘之前的所有溫情。而當魏無羨清醒之後，他也會将怨氣作亂時所說的話，所做的事，一件一件全部都抛諸腦後。

藍忘機斟酌再三，開口詢問道：“魏嬰，你可記得你昏睡之前，發生了什麼？”

果不其然，魏無羨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迷茫的神色，道：“藍湛你幫我回魂，但是由于我現在魂體裡的怨氣太多，導緻我回魂失敗，又昏過去睡了一覺。我再醒來，就看到你在桌案面前卧着休息了。”

他将細節說的十分清楚，眼見藍忘機面露焦慮，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藍湛，難道，我又做了什麼傷害你的事情？就像幾個時辰前，我昏睡後再醒來，總感覺我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藍忘機搖搖頭，道：“沒有，魏嬰，背上的血不是我的，我也未被怨氣侵染。”

魏無羨稍稍放下了心，血既然不是藍湛的，那肯定是魏無羨魂體裡怨氣作亂的時候，他忍不住吐出來的，隻是魏無羨實在不願藍忘機再穿着這件衣服，道：“那....藍湛，你要不要把這件外衣脫下來？”

藍忘機點點頭，脫下外袍放在一旁，魏無羨靜靜站在他身邊，一句話都不敢說，隻是望着桌案上的回魂古籍。

藍忘機擡眸，見魏無羨還在發呆，索性起身環抱住魏無羨的腰，讓他坐在自己身旁。

魏無羨被抱着坐下，這才反應過來要談正事，道：“藍湛，回魂術法失敗，既與怨氣有關，那你有沒有考慮，試着先清除我魂體裡的怨氣，再來施行回魂術呢？”

滿含期待的神色，甚至魂體的雙瞳，都在說出這番話的同時，被暖黃色的燭火映襯地閃閃發亮，藍忘機眨了眨酸澀的眼，一時之間，他不知道是否應該說出，方才并沒有成功除去魏無羨魂體裡怨氣失敗的實情，更不忍提及在魏無羨昏睡之前，藍忘機已經試圖用靈力強行驅除怨氣，而魏無羨卻在藍忘機的懷裡，痛到不住痙攣，七竅流血的模樣。

藍忘機澀聲道：“魏嬰，你知道的，姑蘇藍氏，平日裡如何消除，怨氣深重之人。”

度化

鎮壓

滅絕

魏無羨回憶起他當年在課上說，“靈氣是氣，怨氣也是氣”，就把藍啟仁氣到把魏無羨送去藏書閣罰抄藍氏家規，為防止魏無羨逃避罰抄，還讓藍忘機日日予以監督。

若魏無羨此刻不知藍忘機的心意，魏無羨定是要忍到入夜，立刻帶着自己的身體從雲深不知處逃離得越遠越好。

看着出神的魏無羨，藍忘機隻當作是他失望，猶豫片刻，還是将魂體擁進自己懷中，顫抖着聲音道：“魏嬰，會有其他辦法的，你信我。”

魏無羨回過神，緩緩将手摸向藍忘機的後背，輕聲安慰道：“藍湛，你記不記得當年我在聽學的時候說了什麼？既然，你無法将我魂體上的怨氣完全剝離，那不妨試試其他合情合理的辦法，把怨氣從我的魂體排空，這樣，待我魂魄變得幹淨，就能用靈力幫我回魂。”

藍忘機想起當年魏無羨的話，眼裡閃過一分驚愕，他似乎知道了魏無羨想要做什麼，道：“魏嬰，你是想以怨氣...”

魏無羨牽起藍忘機的手，道：“岐山溫氏先是燒了你家的藏書閣，又占領了蓮花塢，如今江澄下落不明，我又變成這副模樣，将來有一天仙門百家若對岐山溫氏開戰，我必不可能作壁上觀。岐山溫氏既然把我丢進亂葬崗，後面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既好不容易被你帶回來，那我為何不能用如今魂體裡，暫時去不幹淨的怨氣，來向岐山溫氏複仇？”

魏無羨自嘲笑笑，低垂下頭，掩去眸中一分失落，道：“藍湛，你也知道，我如今這副樣子，魂體裡根本沒有靈力。雖說我被你施行過回魂術法，如今能留存些許原本屬于你這身為命定之人的靈力，可我魂體上的怨氣若不排空，你的靈力也進不來。溫若寒神功既成，或許，我這怨氣将來沒準還能和他過幾招。藍湛，你放心，你既認我為命定之人，往後自會與我形影不離，不讓我在使用怨氣的時候失控，對嗎？”

藍忘機自知魏無羨所言有理，然而清淺色的眼眸還是微微泛紅，他牽着魏無羨的手沉默許久，終是道：“好。”

魏無羨怔然擡起頭，魂體不會流淚，但不知是否因為之前藍忘機，已對他實施過一次回魂術，許是有些許術法還是殘留在魏無羨的魂體裡，魏無羨的眼中突然漫起一絲霧氣。

他聽着藍忘機的聲音，不知道怎麼，總恍惚地感覺它聲線澀然，甚至給了魏無羨一分藍忘機此刻在用些微哭腔所說的那句誓言。

魏無羨就聽藍忘機道：“你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