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迅速起身,低頭看了一眼刻刀上,殘留的紫色靈石渣渣,心道:糟了個糕,早知道刻紅色的就好了,紫色...澤蕪君會不會猜出來是給他的?
作為藍忘機的命定之人,隻要他們都在雲深境内,魏無羨和藍忘機就可以互相确定彼此的具體方位。魏無羨知道,藍忘機現在還在蘭室,沒有離開。
古室外間分明有門生駐守,卻無人向他通報藍曦臣來了,那就隻可能是藍曦臣這樣授意的。
魏無羨把靈石渣渣撇到一旁,放下刻刀,整理了一下略微淩亂的桌面,還好桌上有許多畫過的草稿,稿子畫的飾品不同,還都未标顔色,也沒有寫是給誰,魏無羨就稍微放了心,不怕被藍曦臣看破。
他看着藍曦臣笑笑:“澤蕪君,找我有什麼事?”
藍曦臣指了指桌案,道:“無羨,不必拘束,坐吧。”
藍曦臣對他的稱呼,怎麼突然變了?因為這裡沒有外人在?
魏無羨邊思索這個問題,邊整理桌案上的稿紙,不知不覺間他就把一張畫着劍穗挂飾的稿紙,放在了最上面,而稿紙上的劍穗旁,還畫了避塵的輪廓。
果不其然,藍曦臣看到了這張草稿,道:“這是給忘機的?”
見藍曦臣在他對面坐好,魏無羨這才坐下,看了一眼稿紙後笑道:“對,我打算給藍湛做一條驅邪劍穗,不過目前我剛畫好草稿,什麼都還沒開始做。這幾天,我打算先為我師姐,還有雲姑娘做新婚賀禮。對了,澤蕪君,我要給雲姑娘送新婚賀禮這件事,您能不能先保密?我想到時候給未來的兄嫂一個驚喜。”
藍曦臣笑道:“無羨有心了,我答應你。”
他意味深長的看向魏無羨系着的抹額發帶,魏無羨是魂體,察覺到藍曦臣的目光望向何處,就将垂在後腦的抹額發帶輕拽到前面,道:“澤蕪君,我知道抹額本不該做發帶來用,不過藍湛和先生都說,這條抹額不僅有回魂術法的力量,還有藍湛的靈力,如果我在戰場上怨氣失控,抹額就會釋放靈力,幫我壓制怨氣。”
提到抹額,魏無羨面露一分歉意,道:“當年岐山清談會,我不是故意要扯藍湛的抹額,那時藍湛的抹額确實是歪了,而我當時也是想逗他玩玩,結果沒想到抹額真被我扯掉了。之前我在雲深不知處,被藍湛監督抄家規的時候,隻想一目十行盡快抄完,根本就沒有仔細看,所以并沒有把這條家規記得清楚。”
藍曦臣笑道:“無羨的這條抹額,是忘機本就打算送給未來道侶的信物,忘機既贈給你,就更不會置氣當年的事。你收了忘機的抹額,又與忘機心意相通,還為芊悠做新婚禮物,在姑蘇藍氏已有‘縱靈君’的尊号,如此,就不必再喚我尊稱了。”
魏無羨将抹額小心的拂至腦後,正色道:“兄長今日想對我說什麼?勸服我繼續回魂術法?”
藍曦臣道:“不全在此。”
魏無羨有些意外,藍曦臣道:“聽忘機說,你如今就算隐去魂形,也可被忘機一人所見,言談也唯忘機一人可聞,忘機也能觸碰到你。”
魏無羨低頭道:“嗯,如此,我已滿足。”
藍曦臣道:“無羨,你的身體還封存在蘭室密室裡,并未下葬,忘機也一直不允許将你下葬。”
魏無羨淡淡笑道:“兄長,幾個月前,我剛得知雲深不知處有‘回魂術法’時,我的确興奮又心急,因為隻要我隐去魂形,藍湛不僅看不到我,也聽不到我說話,唯我碰他時,藍湛才有所感。這般情況下,藍湛确認不到我的具體方位,就會時刻憂心我是否受傷,體内的怨氣是否暴走....但後來的藍湛可以看到我,能聽我說話。想來隻要我情緒穩定,就能将怨氣控制好,這樣來看,回魂複生也不是非做不可。”
藍曦臣道:“你是因溫姑娘所言,回魂術法,需要先将你魂體的怨氣耗盡,而散盡怨氣,有魂飛魄散之險,所以才放棄的嗎。”
魏無羨淡然道:“溫情作為醫者,不會做無憑無據的推測。雖說這幾個月,得益于我的怨氣鬼道,姑蘇藍氏在戰場上的傷亡,是四大家族裡最小的,但我并不敢保證對上溫若寒時,将怨氣用盡就一定能殺死他。萬一失敗,我定會是他第一個報複對象,藍湛就又要為我擔驚受怕,冒險用盡怨氣,一不能保證殺得死溫若寒,二不能确保回魂術法絕對成功。一旦失敗,我就會魂飛魄散,同藍湛永遠陰陽相隔。”
藍曦臣沉默不語。
見對面的人不說話了,魏無羨道:“不過,就算事實如此,藍湛嘴上說一切都随我的意,可他心裡,其實還是希望我能接受回魂術法的。”
藍曦臣有些驚訝,道:“你都明白?”
魏無羨點點頭:“嗯。我被藍湛從亂葬崗上以問靈的方式召喚回來後,同他相處了幾日,突然發現無論藍湛說沒說話,我都能看出藍湛在想什麼。盡管藍湛心裡想我回魂複生,可他知此事風險極大,我的意願又變得不是很高,就沒有再提這事。”
魏無羨長歎一口氣:“藍湛不會強迫我做不開心的事情,其實,我也一樣。”
這事實在是比藍曦臣想象的要難上許多,若把相似的情況,代入到自己和芊悠身上,藍曦臣隻覺他們倆,說不準也會如忘機與無羨般,做出相似的選擇。
過了好一會兒,魏無羨看向藍曦臣,突然道:“兄長是在擔心,我會因此和藍湛鬧矛盾?”
藍曦臣道:“以忘機的性子,他斷然不會與你起争執。”說到這,藍曦臣突然起身,道,“無羨,你可否同我去一個地方?”
魏無羨點點頭,将桌案上的工具都收起裝回乾坤袋,準備一會帶回靜室,整理完好後就跟着藍曦臣往龍膽小築的方向走。
在龍膽小築外,魏無羨聽藍曦臣講完藍忘機小時候的故事,末了,魏無羨蹲下身輕輕撫摩着可以觸碰到的龍膽花,藍曦臣在他身後,語氣略微傷感,道:“忘機害怕你會因回魂術法,與他意見相左,然後離開雲深不知處,離開他。”
魏無羨登時站起身,看向藍曦臣道:“這怎麼可能呢?!”
話一出口魏無羨也知道自己聲音大了,他看向四周,好在龍膽小築平日裡不會有别人來,其他門生更不會路過此處,不過魏無羨還是把聲音放小些,道:“兄長,我的命是藍湛救的,沒有他,我不知道還會在亂葬崗上被禁锢多久,就算我能跑出來,我的身體,屆時怕早就腐爛的不成樣子了。自那天起我就一直同藍湛形影不離,從前我同藍湛相處的時間太短,聽學隻有三個月,在這之後的兩次雖在岐山重逢,可我們都沒能說上幾句話,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我就沒來得及認清楚自己的心意。但這幾個月以來,我很清楚,我喜歡藍湛,我和藍湛擁抱過,親吻過,不僅每晚都睡一張床,前些日子還雙修了,您放心,我絕對會對他負責的!”
藍曦臣微微低頭輕咳了兩聲,魏無羨自覺這番剖白足夠真心實意,而且藍啟仁也不在現場,不過就算叔父要罰,魏無羨也認了,反正他的心情變得更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