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步撿一個秘寶,修行如喝水,輕輕松松登至巅峰,再輕輕松松失去一切,這是天選之子們千篇一律的修煉路,天道像個批發劇本的,将同樣的劇情發給所有天選之子。
不同的是,失去一切後,有人看破紅塵飛升——這是通過了天道的曆練;有人深陷其中,産生心魔——這是沒通過天道試煉的。
但天道會先派任務者拉回劇情,若是任務者失敗了,主角還是沒能飛升,他們身上的天道氣運才會被收回,變回芸芸衆生中的一員。
旬鵲覺得還是很公平的嘛,通過了磨練才能飛升,沒通過的就被打回原形,雖然說這種給了又收的磨練方式很有些惡趣味。
柳清沂定是上一個天道劇本的主角,她的道侶就是跟自己一樣的天道任務者。但如她所說,她看不開,沒能飛升,變回一個普通的修煉者。
大概這其中耽誤了許多時間,趕上下一個天道劇本啟動,她從前走火入魔殺過許多人,便成了這個劇本裡的反派之一。
“其實那人在我走火入魔後一直照顧我,他說讓我信他,放下執念便能飛升了,很簡單的。”柳清沂說。
旬鵲想,是啊,很簡單的,修行就是為了飛升,執着于曾經的一切,變回普通人,和放下失去的一切,得道飛升,實在很簡單的選擇。那“一切”裡,雖然一定包含重要之人,但換個思路看待,那些重要之人其實也是天道給的磨砺,跨過他們,紅塵皆淡,斷了塵緣,才能得道飛升。
“但我就是看不開,放不下,我就是這樣的人。我留念世間,沒有能飛升的道心。”柳清沂說。
“可是......修行不就是為了飛升嗎?明明你可以飛升的。”旬鵲歎氣,前兩天還說柳清沂是個大魔頭,這下她倒是有些同情她——已經在屬于自己的劇本裡失去了一切,還要被卷進下一個劇本裡,成了女主要去殺的反派。
柳清沂盯着她的眼睛,慢慢說:“并不是所有人修行都是為了飛升,很多人很多事,比飛升重要太多。”
旬鵲于是沉默了,她修行就是為了飛升,沒有什麼比飛升更重要,她一路走來遇到的許多人也都是這麼想的,甚至他們原先認為重要的東西,在修為和飛升前也可輕易抛下。
“不過,為了飛升而修行也很好,安心修煉,早日飛升,便不用受塵世的苦。”柳清沂說:“小師妹,師姐和師父師兄,倒是很希望你能好好修煉飛升,但你記住,飛升不是任何人任何事被迫改變的借口,若你想做的事與飛升沖突,做你想做的。”
秦蓁問:“有什麼事......是和飛升沖突的呢?”
柳清沂說:“很多。你生在皇室,應當明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秦蓁瞳孔微縮。
她明白了,比如師姐,若是要飛升,她妹妹必須死,可她想她妹妹活着。飛升或許重要,但對于她來說,那不是任何人能取走她妹妹性命的理由。
秦蓁說:“我明白了,師姐,我大抵是能專心修煉飛升的,若我以後有了什麼更想要做的事,我也會去做的。順本心而為,才能真正得道。”
柳清沂聽到這話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她看着秦蓁,眼裡還帶着笑意,輕輕捏了下她的小臉:“你能如此想,倒也不錯。那你現在沒有什麼想做的嗎?”
秦蓁想了想,提起她的小木劍,說:“想去練劍。”
柳清沂哈哈大笑,說:“師父他在為你鑄劍,待他回來,你能有把好劍修行。”
秦蓁眼睛亮了亮,應聲,跟旬鵲道了别,便去練劍。
旬鵲松口氣,她真怕秦蓁受柳清沂的影響,開始糾結飛升會失去的東西,然後躊躇不前。所幸秦蓁感情淡薄,前十五年的人生大抵已經消耗完她對感情的渴望,将自己全身心投入修行中,這樣很好,不那麼在乎擁有,也就不那麼在乎失去。
她跟柳清沂行禮告别,禦劍飛回日月峰。
柳清沂在一旁看秦蓁練劍,直至天黑,她收劍準備回房打坐修煉,轉頭看見自己還在,明顯怔愣一瞬。
她笑,招手示意秦蓁過來。
小姑娘眼神疑惑,但還是乖乖走過來,柳清沂笑容更大,心想小師妹恐怕在想着師姐今日怎麼不修煉。
她故意問:“小師妹,在想什麼?”
沒想到秦蓁說:“想我的劍要練到多好,才能在絕對的力量前有反抗的能力。”
這下輪到她怔愣了。
秦蓁說:“師姐,我明白你說的意思,你放心,我不會變成為了飛升放棄自我的人,也不會被......”她學着柳清沂白日那樣,擡手指指天:“不會被随意擺弄,我的路,都要是我自己選。”
柳清沂眼神複雜:“小師妹......你知道了你是......”她沒說完,看着秦蓁。
秦蓁微微揚起唇角:“師姐,我不在乎,我不要那些力量。”
柳清沂點頭,秦蓁說不要她是相信的,不然也不會上交那些秘寶,所以她覺得秦蓁這般至純至真的心性很适合修煉,才與她說了這些話,當然,也有試探旬鵲的意思。
“旬鵲是什麼人,你清楚嗎?”
秦蓁搖頭,又點頭:“我從前出宮遊玩帶回的她,或許她與‘那人’有點淵源,我會多留心。但師姐,小鵲也幫過我很多。”
柳清沂溫柔的看着她:“我明白了。蓁蓁很聰明,做你想做的便好,但到困境也要同我們說,進了咱們師門,這裡便是你的家,我們會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