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長得其實挺好看的，文靜秀氣得像個小女孩；但你一看見他，就想起來自己是怎麼被費諾裡安摁着脖子強行塞了這麼個兒子的，甯可眼不見心不煩，所以回來之後躲了他好幾天，終于一時不察被逮住了。

“大王，是我做錯了什麼嗎？”崽子眼淚汪汪地看着你。

你心虛地移開目光，仔細回想了一下：“你的《道德與法治》期末卷子做錯的挺多的，抄在錯題本上了嗎？”

阿姆特：“……”

他聲音一下子變小了：“……抄過了。”

“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你胡言亂語地搪塞他，“這麼晚了該睡覺了吧？小朋友睡眠不充分會長不高的……”

阿姆特抿抿嘴唇：“您要去哪兒？我好久沒有見到您了，和您一起呆一會兒，可以嗎？”

……啊？

他剛來沒幾天你就出門開疆拓土了，一共就沒說過幾句話，哪兒來這麼深感情？

你的審視讓他的臉漲紅了：“……您要是不方便，我就……對不起！”話沒說完，扭頭就跑。

好家夥，這讓孩子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跑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怎麼他了；你一把拽住他的脖領子：“卷心菜炖兔腿你吃嗎！”

于是，現在的情況就是你們倆一人一個面包，面對面坐在長桌邊，對着一盆卷心菜兔腿埋頭苦幹；直到陶盆見底，連湯都被你們蘸面包吃完了，你也沒想出來該跟小孩兒談什麼心。

阿姆特自己倒是受不了這尴尬的沉默，先開口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你，說：“您能給我講講nu……女娲娘娘的神迹嗎？”

??

你：“？”

你一肚子迷惑地把滾瓜爛熟的縫合怪給他講了一遍，還在想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時，他終于圖窮匕見了。

“女娲娘娘能把我爸爸複活嗎？”

“……貝爾蘭離西邊太近，你爸的靈魂在曼督斯神殿呢，女娲娘娘總不能随便去搶大侄子的人啊。”

“大家死後都去曼督斯神殿，那她除了您，還能複活誰呢？”

你看着他似乎裝滿了求知欲的眼睛，要裂開的腦仁兒裡跳出了四個大字——來者不善。

“這就得看你和凱勒鞏殿下的用心了。”你沒把他當小孩糊弄或者安慰，隻是面不改色地現場修bug，“女娲娘娘有個請求原則，如果這世上還有許多人記得死者、傳頌死者的功績壯舉，即所謂‘名留青史’，她就會好奇死者是什麼樣子的，把他召喚到身邊一起參與補天救地的大事業，這種為了阿爾達存續的召喚比曼督斯神殿的禁锢優先級更高；等休假時間到了，她就會放他回家看看親朋好友——不過東方實在太遠，他走回來也需要許多時間呢，到時候你肯定都長大了。”

阿姆特目瞪口呆。

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孩子快速眨巴了幾下眼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大概是劇本不對，他重組了一下語言系統才發出聲音：“大肆傳，傳頌死亡，是會讓悲傷占據靈魂，從而，從而讓所有人的靈魂都枯萎的……”

“不是傳頌死亡，是傳頌英雄的氣概與意志。”你義正辭嚴地糾正他，“對英雄的犧牲和過往的教訓裝聾作啞，這悲傷就不存在了嗎？我們唯有銘記曆史，化悲痛為力量，時時提月月提年年提，才能居安思危、時刻警醒，不被暫時的安甯麻痹靈魂。”

小學生徹底宕機了。

随即，你身後傳來緩慢的鼓掌聲。

凱勒鞏從牆角的陰影處踱出來：“比起兩年前的拙劣演技，你如今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