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方亭微笑着問:“那你想去哪兒?眼看着天就要熱起來,你的身子還未養好,怕是很容易中暑。而我事忙,無法陪你。”
他早已複職,繼續做九五之尊最趁手的刀。朝中大小官員心中也清楚,罰俸停職隻是晏方亭與皇帝之間的小把戲,類似“罰酒三杯”,事情過去,他們依舊是彼此信任的。
“靈感寺。”溫澄道。
靈感寺位于樂遊原上,離他們家遠了些,而這附近并不是沒有其它寺廟。晏方亭意味深長地看着溫澄,他并不想拿出審問犯人的手段,但不得不提防着枕邊人的小想法。
“去那兒做什麼,櫻花都謝了。”
溫澄道:“去祈福。你犯下許多罪孽,行善積德或可為你抵消一些。”
晏方亭笑,“看來你認同我們是一家人。”
溫澄的首次出遊,随行人員衆多,除去貼身伺候的兩個婢女,另有武婢、侍衛,自然阿笤、江烨也在其列。所選馬車亦是極高的規格,至少在此前,溫澄從不知道作為載人載物的馬車可以裝潢得這樣舒适寬敞。
隻是,這般招搖過市,晏方亭就不怕被滿城的禦史台谏參上幾本?
靈感寺香火旺盛,寺外設有粥棚,時常為百姓施粥,這是溫澄選擇來此地的目的。她太久沒見過正常人了。
在晏府,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是晏方亭的人。在他們眼中,晏方亭是給他們發放工錢的頂頭上峰,是收留他們領導他們的緝事廠督主,沒有人會說晏方亭的一句不是,或許,在他們看來,溫澄百般拒絕晏方亭的親近實屬不知好歹。
“我想去靈感寺做幫工。”當晚,溫澄對晏方亭說。
彼時溫澄剛沐浴過,濡濕的長發披在肩上,拿幹布巾有一下沒一下地擦着。晏方亭差人搬來熏籠,溫澄卻不領情,堅持自己擦拭,不要烘幹。
晏方亭好脾氣地又叫人撤走熏籠,“靈感寺,看來你很喜歡那個地方。”
“你不放心的話,可以繼續派人跟着我。”
“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晏方亭将溫澄摟在懷裡,是真正意義上的耳鬓厮磨,鼻尖與鼻尖的碰觸,呼吸與呼吸的交織,“你能願意出門,其實我很高興。沒有什麼比健康地活着更重要。今日我請欽天監算過,再過兩月有一個好日子,宜嫁娶。”
溫澄猛地推開他。
雙手被晏方亭握住,貼在他心口,沉而有力的搏動自掌心,一下又一下地傳來。
溫澄隻能避開他灼熱的視線,“你想都别想。”
“不着急,你慢慢考慮。”晏方亭笑着吻她,“你不是很在意‘符合律法’,很在意這些儀程麼,我都會滿足你。到時,你我就是真正的夫妻。”
溫澄不斷躲開。
然而他的吻不僅僅落在唇上。
“你幹什麼!這裡不能碰!”
晏方亭從溫澄心口擡頭,漫不經心地說出,“不是很想離開我嗎,小春芽,我給你機會。兩個月後,你若還未從我手中溜走,那我定然會準備好一切,迎娶你。”
“你——”
溫澄心涼了半截,腦内也越來越混沌。
這幾天她開始好好吃飯,開始認真讓自己的筋骨恢複。若要逃離晏府,逃離京城,總是病恹恹的可不行。
但晏方亭什麼都知道。
甚至還說出這樣的話。
溫澄忽然想到“蚍蜉撼大樹”這一詞,不免有些難過。閉上眼時,印在黑暗中的,是杭湛的模樣。
眼淚滾落。
晏方亭俯身上前,吮吻着帶有澀感的淚珠。他總是這樣願意接納她的一切,甚至在親熱時給她的身軀賦予崇高的意義。
“你滾,你滾開!”
他的力道往往控制得很好,不輕不重,但今日卻變了花樣,在每處吻痕上輕輕齧咬,帶來的癢意讓人瘋狂。他也會捧着她的臉,指腹在臉頰上一遍又一遍摩挲,有時是為她揩去淚水,有時仿佛僅僅為了享受肌膚相貼的樂趣。
溫澄哭得頭腦發昏,每當癢意卷土重來,她都拿出最後一份理智去抵抗,為了杭湛,也為了自己。
“晏方亭,我會恨你的。”
“盡管恨我。”晏方亭聲線産生一絲變化,似乎喑啞了些,他的呼吸也變得滾燙,下垂的睫羽遮住昳麗眼眸,他擁着溫澄,安心的感覺充盈全身。
突然,他吃痛地松開。
溫澄踹的地方太巧。兩人都有一瞬間的愣怔,溫澄臉上挂着淚,逐漸醒過神來,盯着他說:“你沒有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