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那我給你帶山楂糕回來。”晏方亭自顧自安排,“剛好順路。”
溫澄雙腳都邁出書房了,又站定了回他:“我不想吃山楂糕。”
晏方亭笑,“是我想吃。”
他想吃的結果,就是強命她陪着吃。
一來二去,每日所吃所飲都是一樣的。小到炸芋頭片、燕窩湯圓,大到黃魚鍋子、炙牛肉,他吃什麼,就強命她也吃。美其名曰夫妻兩個就是要同甘共苦,就是要坐在一張桌子上,吃同樣的飯菜。
“可笑。”溫澄冷冷道:“我們并不是夫妻。”
晏方亭嗯了聲,拿帕子揩去她唇角的水漬,溫聲道:“要不是成親那日你被劫走,我們現在正是新婚燕爾呢。不過沒關系,待我傷愈,我們再辦一次婚儀。”
“沒見過太監娶妻的。”溫澄故意戳他心窩子。
晏方亭果然陷入短暫的沉默。
溫澄被抱在懷裡,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覺得這樣的沉默有點駭人。他會發火嗎?即便他是假太監,但當了這麼多年宦官,早年更是被人嘲笑欺辱過……
突然,她的手被晏方亭握住,按在一處熱源。
輕薄的話音落在她耳畔:“這裡,曾受過傷。受刑那日,池殷把我救下,若非有他,今日的我還真就是無法娶妻的宦官了。”
晏方亭為自己爹娘平反的事,溫澄有所聽聞。她一早便知,晏家伯伯是做不出貪污之事的,晏家姨姨更不會畏罪自戕。隻是,兩位尊長若泉下有知,怕是會很傷心,兒子變成了這樣……
溫澄走神之際,唇被晏方亭含住。
許久不曾有過親熱,晏方亭吻得用力,但并不急切,而是徐徐圖之,手上更是與她十指相扣,黏膩的觸感令溫澄顫了一下。而後,初初嘗到窒息滋味,他才放開她。
溫澄的臉憋得通紅,眼裡含着水汽,晏方亭笑着把吻落在她鬓發間,依偎着,低聲:“怎麼看着有點可憐。”
不知說的是她,還是他。
按在她腰間的手背顯露着青筋,溫澄強硬地掰開,并且十分嫌惡地把屬于他的東西擦在他衣服上。
這時,晏方亭看着她倔強的神情,忽然起了些逗趣的心思,長指移到她唇上輕輕一按,蠱惑般的語氣:“下次這裡嘗一嘗,如何?”
他眉眼深深,向上看時别有暗示似的。
“你休想!”溫澄瞪了他一眼,跑去淨手。
用桂花胰子細細打一遍,泡沫很快湧現,浸沒在十指間。
感覺自己的手髒了,碰過那種地方,被他握着做那種事,真是髒得很徹底。
溫澄洗了十來遍,直到指腹發皺,才肯從水裡出來。
便是,便是杭湛,她都沒有為他做過。
眼眶隐隐發脹。溫澄咬着唇,好一會兒功夫才把淚意憋回去。
如今殺又殺不了他,該怎麼辦?
她也曾去靈感寺問過神佛。但想來是污了神佛的耳,并沒有指示給到她。
難道往後餘生,便要被困在晏方亭身邊,做着自己不願意的事情……
這一日,侍女們忽然發現夫人變了。
夫人早起後竟主動為督主做了膳食!簡簡單單的清粥小菜,并幾碟糕點,花費半個多時辰,熱氣騰騰地端上桌。
“方亭哥哥,快來嘗一嘗,這可不是外面買的,是我自己炸的粢飯糕!”溫澄雙手捧着的,正是一碟江南小吃,糯米與粳米為内陷,稍帶鹹味,外脆裡糯。
當地人通常早飯時吃粢飯糕,因用料紮實,像溫澄這樣的小胃口,吃一個就有七八分飽。因此這一碟粢飯糕她捏得很小巧,一口一個,甚至可以當零嘴吃。
晏方亭素來是很會馭下的,在他重傷昏迷期間起過内讧的廠衛如今已經和好如初,唯他馬首是瞻。
此刻,廠衛們早已結束晨練,紛紛湧向膳房。溫澄特意叫住幾人,喊他們一起嘗嘗。
再噔噔噔跑到晏方亭面前,“喏,給方亭哥哥留了一塊。”
她笑得燦爛,一如少時那個總跟在他身後,賴着他煩着他的小娘子,“這一塊炸得最好,火候到位,金黃酥脆對不對?哎呀,你快嘗嘗呀,一會兒冷了味道就不對了。”
晏方亭望着溫澄,以及她呈上的粢飯糕,臉色越發陰沉。
“這是新的戲碼?”晏方亭眼神銳利,似要即刻洞穿眼前之人的把戲。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溫澄哼了聲,揚起驕傲的下巴,“你不吃,那我可就要吃掉了?真是的,好不容易給你做早膳,你還這樣兇兇的。方亭哥哥,你快笑一笑嘛,笑一笑我就原諒你。”
明知溫澄是演的,但聽着一聲又一聲“方亭哥哥”,看着她久違的笑容,晏方亭最終選擇俯身,吃下那塊粢飯糕。
假的又如何,他甘願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