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全部吃掉了?”陳知縣并不清楚肖平早已神遊萬仞。也許,這是第一個如此關心治下一個少年吃了什麼的知縣。
“嗯,我和芸芸一起吃的。”肖平覺得不應該由自己一個人承擔這份“美差”了。
“那是他的童養媳。”程意怕陳知縣不明白,補充了一句。
陳知縣有些遺憾,但很快又振奮起精神。沒有必要遺憾了。哪怕肖平那留下一些又如何?一點點種子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既然知道線索了,多派人手去找就是了。
不過在他心頭,依然有一個疑惑:“你隻是見到了苞粟、番薯和土芋,當然,也吃了,但是洋人所說的産量,一定就是真的嗎?”
肖平道:“洋人來我大明,都是有目的的。這個洋人是個教士,來此推廣西洋的宗教。為了招募信衆,他們必須拿出東西了。所以,他們才把苞粟、番薯和土芋帶來了。關于産量,他們有一個統計表,裡面有很詳細的數字,應該沒有錯。另外,他還簡單介紹了種植方法。”
關于洋人傳教,朝廷是嚴禁的。但是陳知縣并不無知,這些洋人帶來的東西都很實用。既然有所謂的統計表,看來産量還是有根據的。
心中有了打算,陳知縣心中略略安定,這才仔細觀察眼前的這個少年。看他的沉穩和長相,陳知縣不由有些欣賞。
“你也在這裡讀書?”陳知縣問。
“不,我在鑒湖社學。”肖平道。
“鑒湖社學?”陳知縣沒有去那裡,所以印象并不深刻。畢竟,一個縣裡,社學太多了,足足有數十家,他隻是看了一遍名單罷了。
“你之前不是在文峰書院嗎?”程意驚疑。
沒柰何,肖平隻好又将之前的經曆說了一遍。
“倒是有情有義。”陳知縣道。
程家父子看到屋内陳知縣與肖平一問一答,都料定是陳知縣在審問肖平。他們不願在院内久待了,各自回去休息。至于肖平那裡,他們都認為不能輕饒了他。
簡單了解了一下肖平的情況,陳知縣再度和程意聊起了縣裡的事情。也就是因為肖平提供了這些信息,否則,作為知縣,他是不可能和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攀談這麼久的。
心中稍稍有了些謀算,陳知縣便放松了許多。他道:“若是真的能找到這些海外之物的種子,本地流民的問題也就解決了。”
找到了一個切入點,仿佛很多問題都好解決了。陳知縣和程意就此又談了許久,方才盡興。
衆人散去時,夜已經過了子時。陳知縣自去客房安歇。
肖平回到右側院的時候,看到裡面的燈還在亮着。
曾芸芸趴在案上,已經睡着了,身上蓋了一件衣服。母親還在強撐着等他。
看到兒子回來,程念笑問:“與你三舅等人聊得還好?芸芸執意要等你,最後還是熬不住了。她又不肯上床去睡。”
二人一起将曾芸芸扶到床上躺好,肖平還是沒有睡意,便道:“母親,我想問你個事情。”
程念看到燈下的兒子已經長高了許多,尤其是眉眼之間,比過去多了許多靈氣,心下十分歡喜。她問:“什麼事情?”她明顯能夠感受出兒子有些嚴肅和鄭重。
“父親失蹤之前,有什麼特殊的情況嗎?”說着,肖平找了張椅子坐下。
程念一邊搖着扇子為曾芸芸扇風,一邊思索。她沒有想到兒子會問這個問題。不過他既然問了,她覺得自己就要好好回答。
“你父親失蹤前,經常發呆,或者是一個人在屋子裡寫寫抄抄。不過那段時間雨水多,我以為他是煩悶了。”程念道。
“有沒有人來找過父親呢?”肖平問。
“你父親那段時間來往的,都是平日裡經常往來的幾個文友。”程念皺着眉頭。
“有沒有什麼特殊的人出現過,或者是特殊的事情發生?”肖平繼續問。這些問題的邏輯都來自曾芸芸。
“我想想……”程念開始冥思苦想,肖平也不催她。
“對了,我想起來了。你父親失蹤前大約半個月,一天傍晚,有個穿蓑衣的人冒雨來找他。他們站在院内的雨中聊了很久,就是不進屋。後來,那人就離開了。再往後幾天,你父親有時候會外出,卻很少說是為了什麼事情。偶爾我問起,他就說去見個朋友。”程念終于想出來了點什麼。
夜已經很深了。除了這些内容,程念想不出别的了。
此時,大多數人都酣睡着。當然,也有失眠的,比如肖平和陳知縣。這二人思緒的線索,都源自曾芸芸。
不過,深藏功與名的曾芸芸這晚卻睡得很好,她還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在吃冰激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