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聽得奇怪。
多一個太醫看診,怎麼說也是多一分牢靠。若向若蝶真心為三皇子着想,又為何要阻攔?
難道……沈承明有問題?……還是說她隻是在提防賢妃,害怕賢妃會借沈承明之手迫害三皇子?
阮家一派迄今為止都沒能攥一個皇子在手裡,自然不希望三皇子好……若是這麼想來,向若蝶的一副防備架勢便不無道理。
但是聞尋也在場呢,賢妃總不至于當着聞尋的面就敢動起手腳吧?
流螢思索的目光不停在幾人之間遊走,想弄清楚他們的你來我往,究竟還隐藏了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
其實流螢今日跟來,一是因為林保益禀告三皇子生病一事之時,她正在現場。
若裝滿不在乎不與同來,不僅恐會落下不必要的口舌,還可能叫聞尋也覺得自己是個無情的,那畢竟是他至親的血脈。她可不能因此,就将昨晚辛辛苦苦才在聞尋那裡積起的些許好感弄丢。
二則是三皇子的可愛模樣确實叫流螢心軟。
她也曾有個小時候總愛生病的弟弟。
半夢半醒間聽到三皇子病了,弟弟小時肉團子一樣的臉,也不知怎地就突然浮出了腦海。她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弟弟了,下意識便想來瞧一眼同樣遭罪的小人兒。
隻是沒想到來的人會這麼多,不禁暗暗咂嘴,這一趟還真是來對了。
給聞景的信已經送到許久,聞景不可能不明白她想表達的孤立無援的處境。
然而葉知秋卻依舊沒有現身與她相認,流螢隻能繼續靠自己摸索宮中的零零碎碎。有時,她都在想,會不會是葉知秋那邊出了什麼岔子?
因為能塞一個“自己人”進宮絕非易事。
聞景為了培養她下了不少功夫,不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而且她還是冒名頂替了别人才進來的,如此大的一個隐患,倘若一直坐視不理,難道就不怕有朝一日露了餡、牽連暴露了他自己?
可是看葉知秋處心積慮投異香到太後的小佛堂,以及晦暗不明與皇後打交道,又都不像是什麼叛變之徑。流螢真是摸不清,隻能再等一等。
流螢想,若下個月再了無音訊,待到除夕各地藩王也能進長安赴宮宴時,她便要親自問上一問了……
從内室出來,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流螢掃見了蹲在火盆旁添銀紋炭的迎春和妙荷。
迎春雖然委屈嘟着嘴眼圈含淚,但臉色還不錯,反觀在旁低聲安慰她的妙荷卻是小臉灰白。明明離火盆那麼近,嘴唇還是凍得發紫。難道是門口鑽進來的風太冷了?
“……晚上不去你那兒了。”
這一上午,流螢腦子裡的思緒一直轉個不停,以至于她跟在聞尋後面出了神,飄過來的聲音就聽得不太真切,但最後一句她聽清了。
不來就不來呗,還用得着特意告訴她一遍?
于是淡淡哦了一聲。
不料聞尋卻是突然滞住腳步,回頭睨她,像是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
怎麼了?他前面還說别的什麼了嗎?幹嘛這樣看我?
流螢以為自己漏掉了聞尋問的什麼話,想再讓他說一邊卻又敢,隻能試探性又補充了一句。
“嫔妾一會兒去尚食局要些梨子,等釀好了再請皇上來喝。這個季節沒有梅子,雪梨入酒反而更清甜些的。”
她依稀記得昨晚二人沒有“分出勝負”,聞尋曾咬着耳朵說今晚還要再摸摸她的酒量。便以為聞尋方才說的晚上不來找她了,是這個意思。
這才提起沒有酒了,得再釀。
可聞尋聽了她的話,眼色不僅沒有絲毫轉變,反而更加陰沉。
不能啊。他們出來的時候,三皇子已經不咳了,難道還能覺得她說這些是沒心沒肺而生氣嗎?
何文濟本就對三皇子的舊疾了如指掌,配方下藥毫無錯處,沈承明複診後,也隻是對個别藥量稍作調整。待第二碗湯藥喂下去,三皇子的狀況就肉眼可見地朝好發展。
不到半個時辰,小臉便恢複了血色,呼吸也不再似早上那般籲籲揪人。
所以流螢能肯定,聞尋是放了心并留下沈承明二人繼續守着,才帶自己離開的。
否則她也不會讨好似的,說什麼請他喝酒這種不顧其至親還在病中的混賬話。
于是她越看聞尋陰郁的臉色越懵,尴尬得直想趕快逃走。偏又遲遲等不到聞尋回應,索性屈膝行禮,直接走掉了。
獨留下聞尋一人窩火怄氣。
暗罵,自己真是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