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陳景山惬意地靠在枕頭上,腿倒是不怎麼疼,就是動起來還有點不太方便。
陳景川躺在隔壁空床,腦海裡一直在想怎湊錢。
陳景山問:“這個點怎麼還不睡,快一點了。”
陳景川說:“有點睡不着,你跟秀蘭姐吵架了?”
“沒有,這丫頭死心眼,倔的像頭牛,我勸勸她。”
“你真不怕秀蘭姐走了。”
蘇秀蘭和他哥的具體情況他不清楚,但他看的出來陳景山是真喜歡蘇秀蘭。
陳景山沒說話。
沉默片刻,陳景川問:“哥,我是不是你的累贅?”
陳景山不解:“怎麼會這麼想?”
陳景川望着天花闆:“如果沒有我,你應該不必這麼辛苦。”
陳景山比陳景川大十二歲,今年也才不過28歲。十二年前陳家出了一場車禍,當時陳大兵騎着摩托載着陳景山和他媽。陳大兵是個包工頭,那天是工地發工資的日子,他手裡欠着幾十個工友的工資,為了替工友讨要工資,一家三口在去找開發商要錢的路上跟一輛大貨車迎面相撞。
兩個大人被撞飛十幾米遠,當場死亡。
唯獨陳景山保住了命,卻也少了一條腿。
後來工程開發商跑路,老闆不認賬,留下陳大兵的手裡欠條,父債子償。
陳景山醒來後,頹廢了許久,他整天躺在床上對着天花闆發呆,失去左腿再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返回校園,少年意氣轟然坍塌,有了輕生的念頭。
那時候陳景川四歲,還沒上小學,在不明白死亡意味着什麼的年紀,突然失去了雙親。
他望着床上的哥哥,害怕極了,說不清害怕什麼。
或許是跟父母離開的悄無聲息一樣,他怕某天陳景山也會消失在世界上。
于是他終日守在陳景山床邊,困了就蜷縮陳景山身邊眯一下。
夜晚困意來襲,陳景川吭哧翻上床,小胖手放在陳景山鼻子下,學着電視裡的情節,試探陳景山的呼吸。确認陳景山呼吸均勻,他才鑽進被窩裡。
過了好久,睡夢中矮團子迷糊說了聲“哥哥,别怕。”
陳景山那時其實沒睡,黑暗裡他睜開眼睛,手裡的剪刀嘭地掉在床下,臉上冰涼一片。
陳景山有些恍惚,眼前的小團子忽然就長大了,他說:“小川,你從來不是我的負擔。”
是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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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的課比較輕松,上午語文和生物,下午是英語和曆史。
葉文忠在黑闆上畫着時間軸,滔滔不絕講着鴉片戰争。
千意快速記着筆記。
客觀上說,葉文忠講課十分清晰,邏輯性強,如果不那麼區别對待學生,或者說不那麼明顯是一位非常好的老師。
提到區别對待,她不由得想起陳景川。
千意回頭看了一眼,陳景川的桌子上疊了好幾章試卷,他今天似乎沒來。
她下意識聯想到陳景川昨天那通電話。
難道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千意并不了解他,她總覺陳景川這人似乎有許多秘密,令人看不透。
晚自習背書的時候,祝一雪轉過頭問:“千意,你是不是走讀生?”
千意點頭:“怎麼了,需要我幫你買什麼東西嗎?”
祝一雪戴着一副眼鏡,斯斯文文,有些害羞:“你能幫我買一本小說嗎?”
這不是倒不是什麼難事,隻不過班主任不允許他們看課外小說,大家私下還是會偷偷摸摸傳閱。
“可以,你把書名寫在上面,放學我幫你買。”千意撕下一張粉色卡紙遞給她。
小卡紙上印着美樂蒂,還散發着香甜的草莓味。
見千意答應的幹脆,祝一雪很高興。
班裡走讀生并不少,但像千意這樣願意無償替大家帶東西的卻不多,一是怕麻煩,二是怕老班。
“謝謝啦,千意你人真好。”
“不客氣。”
薛珊珊對着鏡子,打理着劉海,“小千意能幫我也帶一個東西嗎”
千意說:“當然沒問題,你要買什麼?”
“明星周邊。”
薛珊珊追星,是韓國的一個組合。
千意不認識,也爽快答應了。
一傳十十傳百,結果就是周圍的人都讓千意這個走讀生帶東西,一張小紙條被寫的密密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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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意“代購”清單中,有幾樣校外商店沒有,她決定去租住地方附近的碰碰運氣。
夜間,商業街五光十色,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由于在大學城附近,所以這片區域大學生非常多。
千意穿着校服背着雙肩包,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她逛了一圈,然後找了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書店。
這家店門牌很顯眼,黃色的燈光寫着“打印”二字。
千意一進門,就見書櫃陳列在正中央,五層架子上擺着各類書籍,中間最顯眼的區域是“青春言情。”
老闆問:“小姑娘,你要找什麼書?”
“沒事老闆,我自己看看。”千意捏着小紙條,神色有些赧然。
這本書的書名太過羞恥,她實在沒法在公共場合說出口。
千意轉了一圈,最後在一個小角落找到這本言情小說。她左右看了看,趁沒人趕緊将書護在胸前,用胳膊擋住書名。
她快速走到櫃台,低着頭把書放在桌面上,正準備結賬,熟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老闆,打印兩張A4紙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