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戀沒應。
化學老師講題的聲音卻像是被隔在外,穿不透陸利津這堵牆。
視野中他擡起手點了點,“問你呢。”
指骨曲起的弧度分明,點在她試卷邊緣,落在紅色得分數字上。
夏戀忍不下去,“你有完沒完?”
陸利津置若罔聞,自顧自地說:“有疤的話用這個。”
他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小圓盒藥膏,一股藥香從裡飄出。
陸利津先她一步開口:“這次想罵什麼,黃鼠狼給雞拜年?”
他看着她,似是笃定她心中所想,嘴角微牽,很快又變得平直,宛若錯覺的一個笑。
“你當就我在給你拜年好了。”他收回目光,再擡頭,猝不及防對上化學老師那張陰沉的臉。
夏戀頓感不妙。
山雨欲來的前兆。
果然,下一秒:“來,你倆這麼喜歡講,上來講,我把講台讓給你們。”
夏戀:“……”
陸利津:“别了吧老師,我臉皮薄。”
“你還有臉皮?不想聽給我滾出去!”
陸利津眉尾一挑,自覺拿起桌上的卷子和筆起身。
夏戀額角狠狠一抽。
你走你的,拿我卷子幹什麼?
她按着卷子,陸利津非常自然地來了一句:“你不走?”
老天!
到底是誰在講話?
然而化學老師深谙殺雞儆猴的重要性,眉毛橫飛,用卷子指着後門不由分說:“一起滾。”
夏戀弄死陸利津的心都有了。
走廊的燈算不上明亮,試卷上的鉛字迹糊成一團。
對面教學樓偶爾傳出提高音量的講課聲,與身後的聲音彙在一起,涓涓細流萦繞構成這個普通的夜晚。
“你是不是這裡有病?”夏戀指着太陽穴問陸利津。
“你學醫的?”陸利津睨她一眼,“治不了就别問。”
他将卷子折起,夏戀見狀要奪。
陸利津往後一舉,推開她說:“不是吧,你在裡面都不聽課,這會兒反倒想通了?”
說這話時他嘴角扯了抹笑,笑容隐入昏暗環境,唇角的弧度并不明顯,猶如夜燈倒映在湖面,閃過短暫光亮後迅速消失。
夏戀一時沒分清這個笑意味着什麼,是他一直以來對她的嘲弄,還是單純覺得好笑。
他的手還抵在她肩上,動作似是要把她推開,卻又沒用力,就這麼停在那兒。兩人的距離剛好是他一臂長。
夏戀打下他的手,清脆一聲響。
陸利津站到她旁邊扯下袖口,語氣很淡:“談戀愛也沒你這麼打的。”
晚風裹着樓下梅花的香氣湧來,将夏戀頭發吹起,發尾拂過陸利津的臉。
癢意轉瞬即逝,他偏過頭,在折成方塊的空白處畫上‘井’字,遞給她,“你比我想象中要不受歡迎。”
夏戀瞥了一眼,在正中間的格子上畫圈。
圈畫得并不完整,筆鋒未收,更像個C。
原本到嘴要怼的話倏然變成:“你想象中我什麼樣。”
陸利津沒有看她,擡筆畫叉,“至少不是桌上寫的那些。”
夏戀安靜了那麼兩秒,得出一個不太确定的答案:“你在可憐我?”
除了可憐,她一時想不到其它詞來形容。
“像嗎?”陸利津又畫了一個叉,眼看着就要赢了,夏戀眼皮一跳,“該我走吧?”
“以為你不玩了。”他将叉強改成圈,自己在空格重新畫了個。
夏戀這才接着上面的話題問:“不像嗎?”
她并不覺得自己跟他關系有多好,她記恨陸利津在天台耍了她。同樣,她也并不覺得陸利津對自己的印象能有多好。就像她不會蠢到以為他是為了她才來的九班。
“哪裡像了。”
井字棋平局。
陸利津挪了個地方再次畫上棋盤,“在一段博弈關系裡,處于弱勢的人才會瞻前顧後。”
他停頓片刻,擡眸看她,“你明顯不是。”
“原來是給我定罪來了。”夏戀沒再下棋,“你大費周章轉班,是為了林绮?”
明明是問句,尾音卻下壓成陳述,落在陸利津耳裡,俨然變成另一種定罪。
“是麼?”他收起筆反問,“林绮本人知道嗎?”
“還個面包都能被說成追求的話,”他忽然拽過她的手,“那像我們這種在對方身上留過印記的算什麼?”
仇人?
他卻像是洞悉她所想,嗤笑:“仇人這兩個字從你嘴裡說出來,可比戀人暧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