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獸醫診所，其實就是一間不大不小得鋪面，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叔坐在桌子後邊，身後是一個置物架，上面擺滿了黎水不認識的瓶瓶罐罐。

見黎水抱着隻鵝，李阿伯還挺稀奇的，一般他都是看豬牛狗，就算是看家禽也是養殖場那成片遭病了的。

李阿伯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眼鏡架到鼻梁上，“你放到地上，我看看怎麼個事。”

“噢，好的。”黎水把鵝輕輕放下。

李阿伯見它有血污，就在鵝身上扒拉，好一會才發現傷口，“是挨狗咬咯。”李阿伯示意黎水湊過來看，“其實傷口不算厲害，估計是一直動就一直流血，加上這隻鵝小，才會這樣子。”

鵝叫了兩聲，黎水用手指點了點鵝頭，“那你這有什麼藥，可以給它吃嗎，把血止住。”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建議你們後面還吃這隻鵝，如果那隻狗按時打疫苗就可以吃。”李阿伯在架子上翻找着，給鵝喂了藥後，手死死把住鵝嘴，把消毒清洗的東西往傷口上倒。

鵝猛地掙紮起來，黎水見了趕緊蹲下抓着鵝腳，“這鵝我們不吃。”

李阿伯笑兩聲，用鑷子夾着棉球擦着髒血，“不吃難得還學城裡人養寵物鵝喲。”

黎水想摳摳臉，但手還抓着鵝腳，“這鵝也是我在河邊撿的，阿伯你知道這附近哪裡有人養鵝不？”

李阿伯眯起眼，“這樣哦……”三兩下把最後一點髒血擦掉，“河邊……河邊……河頭頭那是有專門養鵝的，你去看看是不是那的。”把髒棉球扔掉，李阿伯又抓了點藥出來，用白紙片包着，“一天吃一包，混着飯裡吃也行，像剛剛那樣塞也行。”

黎水噢了兩聲，掃碼付錢，“那有什麼忌口不？”

李阿伯被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向後仰，“又不是人，哪有那麼多講究。”

黎水囧了下，說了聲謝謝帶着鵝往河的那頭去，因為不認識路還多問了幾個人。

說是河頭，其實并不是河的盡頭，隻是從這開始，河面變寬了，水不斷從一塊巨石後流出來。

車開到這，隐隐約約傳來鵝叫聲，原本有氣無力的鵝揚起脖子，努力喊了兩聲，也不知道是在回應哪隻鵝。黎水順着聲音開，沒一會就到了這所小鎮的大鵝養殖場。

大門沒有關但也沒有人，黎水在門口等了一會，又喊了兩句有人嗎，都沒有人回應，車開進去一點又覺得不禮貌嗎，用腳一點點把車往外挪，停好鎖上了，才帶着鵝往裡走。

裡邊有棵樹，樹下有張躺椅，躺椅上有個人，正發出呼咔呼咔的呼噜聲，與融入背景的鵝聲有來有回。

原來不是沒人，是睡太沉了。

黎水想喊他，但又覺得打擾人，站在遠離糾結半天，左看看右看看的不知道在忙什麼。

鵝用豆豆眼看他，又看看呼呼大睡的主人，趁黎水一個不注意，飛撲到養殖場老闆臉上。

“我靠——”老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手胡亂揮舞着，身下的折疊躺椅不堪重負，咔擦一下塌了，“我靠——”

黎水趕緊上前把鵝抓下來，老闆躺着緩了一會，才意識到旁邊有個人，“不是，你誰啊？”

黎水有些尴尬地舉起手裡的鵝，“我撿到了這個，所以想來問問是不是你家丢的。”

安靜了好一會，老闆抹了把臉坐起來，“不好意思啊，剛被吓一跳，語氣有點沖。”

“沒事沒事。”黎水鵝遞給老闆，老闆本想提着鵝腳把鵝倒過來，黎水趕緊出聲制止，“他身上還有傷口，要是倒過來，可能得裂開。”

老闆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養殖場裡的鵝打架打傷了是常有的事情，一點傷還能咋，當然心裡是這麼想，老闆還是改為拎脖子，把鵝拎起來看。

“這鵝……看着像我這裡的，但是不是也不好說，這裡這麼多鵝，我拿去棚子裡，看看那幾隻大鵝親不親這個小的。”說着老闆拎着鵝往其中一個棚裡走，黎水跟在後頭。

臨近棚口，老闆把鵝放下來，鵝站定後腦袋扭來扭去，似乎在辨認着什麼，随後往棚口走去，老闆見狀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進去，有幾隻大鵝搖搖晃晃湊過來，給它啄毛，看樣子是這家鵝了。

黎水看着裡邊歡歡喜喜的場面，正打算要走，就聽到老闆問他，“你是說，這是被狗咬的？”

“啊？噢，對，鎮上的獸醫所是這麼說的。”

“小兄弟真是謝謝你了，還把鵝給我送回來。”老闆說着，去撈旁邊的木棍。

“不……用謝？”黎水還疑惑這老闆抄棍子做什麼呢，就見老闆直接奔出去了，笨重的身子嘿哈嘿哈的，看起來很是敏捷。

黎水還沒來得及追上去，就聽到一聲怒吼伴随着敲打鐵絲網的聲音，“狗玩意給我出來！把你那隻狗帶出來！”黎水擔心出什麼事，就跟了上去。

另一個年齡相仿的人走了出來，狗子跟在他身後，哈哈的吐着舌頭，“又怎麼了嘛？你能不能一天到晚的不要那麼暴躁。”

“什麼怎麼了？你說怎麼了，我鵝被狗咬了，這附近除了你，誰還養狗？！”

對面那人背起手，“胡說！我家狗兒那麼乖，你那鵝一天到晚打架，說不定是自己打傷了來訛我！”

老闆嘿了一聲，還想說什麼，看到一旁欲言又止想勸架的黎水，從褲袋裡掏了一百塊出來，“謝謝你啊今天，這就當是我給的醫藥費，我跟這貨是堂兄弟，不會真怎麼樣，你要是還有事可以先走。”說完錢一塞，繼續跟對面那人吵吵。

那點藥也用不了一百，黎水折返回養殖場，把那一百用東西壓在躺椅上，正打算開車回去，低頭擰鑰匙時，有隻鵝壓在了他腳上，用腳背颠了颠鵝，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