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倘若再在此處駐留多時,就休要怪我無情,将你們抓去官府!”
李玉把手裡的長勺憤憤地丢進腳旁的臊水桶裡。轉身離去之時,那雙眸子銳利的似投射出好幾隻刀子,從他們身上瞟眼而過。
被那種眼神瞧了,确實怪不好受的。江姚打了個寒顫,硬着頭皮,再次喚了聲‘李玉’。
被喚名字的李玉身子略略晃了晃,腳下卻未停留半步,直直跨進了廚房,木門被‘嘭’的一聲關了。
這聲動響,着實讓人心咯噔一下。
一旁的季辭似乎勝券在握。
“作為小輩應當喚長輩名諱,從未見過你這般沒大沒小的姑娘,應誰誰都理應生氣的。”隻見他整理了一下衣腕,向前踏近了幾步,拱手做禮。
“晚輩季辭,前來拜會李家廚,尋一些火芯子,還請原諒我等剛剛的魯莽行為。”
彎身的間隙,他的臉微微斜側了下,望着正抱着臂膀不作聲的江姚,眸中閃爍着得意的光芒,仿佛驕傲得想要用眼神告訴她:
“本殿下隻教你一次,學着點。”
禮節理之當然是最基本的,定然江姚是會的,隻不過她隻是在試探。
為什麼她每喚一次那老妪的真名,就會有如此大反應呢?那李記喬設的規矩當真和鬼魅有關?
之前真的有發生過大火嗎?
一切的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呢?
江姚百思不得其解。常年在那膽小怕事的張嬷嬷口中聽起她自己,入耳的總會是五歲前的聰慧過人之詞,年齡漸長腦子便越發不中用了。
想也是想不明了的。
容許季辭片刻得意,江姚回過神來,輕輕拍了拍他拱在身前的手,連着重重咳嗽了幾聲,指了指前方的屋子。
緊緊閉着,沒有半點開門迎禮的聲響。
季辭抽了抽嘴角,掩掩尴尬之意,也随着咳嗽幾聲,撇過臉去。
“且是臣女剛剛惹惱了李家廚,讓殿下白白送了禮,慚愧慚愧。”江姚作勢垂着眼,搖着頭。
她其實早已瞧見自己那身側的少年郎微紅着臉,垂于身側的手緊緊拽着衣邊恨不得扣出一個洞來,不知所措的看着遠處。不免有些想逗樂一番。
而本就比江姚高出許多的季辭垂着深邃的眸子瞧着那搖搖欲墜的女子,簡直像極了害羞又紅了臉的陶瓷娃娃。
這下臉更加紅透了頂,揣着結結巴巴的話,問着:“所…所…所以,你尋火…作…作甚?還非得…非得拉着本殿下來…來陪着你受了這拒之門外的辱。”
一個以為他是尴尬得紅了臉,所以想逗樂一下。
一個以為她是含着羞,卻又不能當着面來撒嬌的娃娃。
然而,就這樣明顯的舉動兩人似乎都沒察覺出對方的什麼異常。
江姚則選擇避而不談,隻是不解的地笑了笑:“從未見你如此結巴,是凍着了?”
人一旦凍得厲害了,上下颌就會情不自禁的開合抖動,說起話來也會不自覺的斷斷續續。
想到這點,她踮起了腳尖,擡起同樣冰涼的手背,在他額上貼了貼。
沒發燒,也不涼,怎會結巴呢?
被這一動作觸碰的季辭身子僵住了,後覺才反應過來把她推開,迅速轉身背對着:“男女授受不親,若是旁人瞧見了,你還非嫁于本殿下不成!”
他自是知道她不願意嫁給他的,好意提醒。
還記得六歲那年,季辭惡狠狠的在江姚面前提及“他要娶她”,并以夫妻之實将其正大光明的折磨消殘。
沒成想,江姚小小的手爪子,竟在他好看的臉上抓出好幾道血口子,并稱其:“全天下的男子死絕了,我也不會嫁與你!”
還為自己狡辯,說有什麼遠大目标,而并非困于兒女情長,家族内院。雖這麼說着,至今不也還未逃出這牢籠嗎。
在他看來,江姚隻不過就是耍耍嘴皮子而已罷了。
如今這番操作,居然将季辭整得有些發懵,腦海裡快速閃着接下來該如何破除現下的尴尬情形。
他蹙着眉,帶着溫柔之意:“阿姚姐姐,此後還請自重一些。”
許是對方因自己的話有些腦怒了,竟沒有半句回答。季辭隻好妥協,轉身想要再當着面與江姚說道說道,女子之行為應是如何。
可映入眼簾的卻是空無一人,風輕輕拂過鼻尖,帶來陣陣飯菜餘香,瓦檐上的煙氣子又串了起來,應是在複熱吃食了。
“阿姚姐姐?”季辭試探着喚了一聲。
無人回應。
将軍府的廚房搭于池子中央,兩側都是淺水,來回就一條長寬廊。若是掉入水中,應是有聲音的。
恐遭遇不測!季辭往最壞的方向想着,即最大的嫌疑或許就隻有遲遲在房内無動響的李玉了。
可他完全想不到,李玉那佝偻的姿态怎會動作靈巧,無聲無息的将江姚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