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環裡的男人依舊不作聲,過了一會兒,金屬球的屏幕亮了起來,裡面是兩隻綠色的像素風豆豆眼。
“成了!不過你還得在這充會兒電。”賈思年把數據線拔了下來,又插到了牆上的插座上。金屬球的屏幕閃了一下,然後又重新亮起了兩隻眼睛。
賈思年松了一口氣,坐在了床上。
“好了,現在可以說說為什麼不能找警察了吧?”賈思年單手托着腮,饒有興味地看着金屬球的豆豆眼。
“有人要殺我。”金屬球把臉别到一側,用拟人成小孩子的合成聲音一本正經地說。
“誰要殺你?”
“……不知道。”
“那為什麼不能找警察?”
“警察也要殺我。”
“警察為什麼要殺你?”
“……不知道。”
倒也不算完全的一問三不知,隻能說知道的不多。
賈思年有點無語,她決定換個問題。
“你叫林奈?是林奈家族的人嗎?”
“……不知道。”
“那你是姓林奈還是名字叫林奈?”
“……不知道。”
“……你還知道什麼其他的事嗎?”
“……不知道。”
……
好了這回是徹底一問三不知了。
賈思年向後躺倒在床上,考慮着應該拿這個上載人怎麼辦。
假設他說的都是實話,那這個人現在幾乎完全失憶了,賈思年從接入倉爬出來之後試圖跟他溝通了半天,發現他知道地下社區,也知道上載世界,但是對于他是誰這個問題,他的了解程度隻比賈思年多了一個他自己的名字而已。
再就是不能找警察。
行吧,倒黴蛋是這樣的。
賈思年重新坐了起來,抓了抓三四天沒洗的卷曲短發,對面前的金屬球說道:“你看這樣行不行,你給我當助手,我幫你給服務器續費,但先說好,我隻能維持你最基礎的運轉。”
“至于你是誰……這事你自己慢慢想吧。”
金屬球沉默了一會兒,“好的。”它發出聲音。
行吧,那這事就先這樣吧。
賈思年懶得去在意合成聲音裡的落寞。
因為她自己現在也有點失落,她本來以為天上的餡餅終于掉到她頭上了,結果原來是空歡喜一場。
林奈家族的家主,阿薩菲爾·林奈,就是上載集團現在的CEO。三十多年前,在他帶領整個團隊正式接手集團之前,上載世界還隻是一個可以腦機接入的網絡遊戲。
當賈思年得知山洞裡撿的上載裸男叫林奈時,還以為自己撿到了地主家的傻大兒,路上就已經在幻想把他帶回去之後,林奈家族會給她多少錢作為答謝。
但是現在看來恐怕是沒戲了,這個人大概率隻是名字叫林奈。地下社區裡叫這個名字的人很多,很多人都期待自己的孩子也能成為阿薩菲爾·林奈這樣的大人物。
“不過你好歹是個上載人,你這麼年輕就能支付起上載費用,家裡應該也是有點實力的,真的不需要幫你找找家人嗎?”賈思年問道。
“不行。”金屬球回答得斬釘截鐵,“不能讓警察知道。”
“好吧,好吧,随便你。”賈思年擺了擺手站起身來,“你就在這充電吧,我去洗個澡。”
用上載人基礎運轉的費用換個助手,賈思年倒是也不虧,隻是基礎運轉包括的感官和情緒很少,隻能像給機械球充電一樣勉強維持他的意識存留,賈思年對林奈的遭遇作兔死狐悲。
真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
賈思年洗過澡,拿起一條毛巾,胡亂地擦着頭發上的水。她随手抹了抹鏡子上的水汽,出神地盯着鏡子裡的自己,水滴劃過她小麥色的皮膚和緊實的肌肉,賈思年陷入了沉思。
雪山上發生的一切都很反常。
雲端獵人的工作就是按照系統追蹤找到怪物,然後把它們幹掉,她從來沒見過能把人拖進虛構場景的怪物。
最重要的是,她清楚地記得自己一開始根本沒有意識到被卷入了陷阱,甚至她腦子裡似乎還有另外一個人的記憶,一個完全不屬于她但是又異常真實的記憶。
她當時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是一個上載人,并且加入了計劃登頂威迪文峰的登山隊。她甚至還能回想起臨行前一天吃的烤土豆和牦牛肉的味道,所有的細節都是精心設計好的,簡直就像是……她親自經曆過一樣。
是什麼時候意識到事情不對呢?
賈思年想起了那些鳥。
“嘶。”她突然覺得頭痛欲裂,她一手扶着頭,一手艱難地撐着鏡子。
也就是說在陷阱裡會被注入虛假的記憶,事情的走向也許根本無法預測。
全靠運氣和臨場發揮?
那萬一她倒了大黴直接掉進裂縫裡,豈不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她的腦袋裡突然響起那怪物好像幾十個人一起合唱的聲音,它說把迪皮卡留下,自己就可以離開。
賈思年心裡對這個怪物擴張的方式有一個大緻的判斷,這個怪物應該是先分解再重組,分解後加入新的成員,再把這些成員重新組合在一起。
但是為什麼它隻要迪皮卡不要賈思年,賈思年想不通。
這些錄像已經交給上載集團了,此時此刻想不通的人肯定不止她一個。
但是上載集團的資本家們靠得住嗎?
雖然回來後已經有技術人員向她解釋,他們給她的緊急發信器隻能在有信号覆蓋的地區使用,而譜尼迪威山上本來就沒有信号覆蓋,落入陷阱後又被徹底屏蔽了。
但是一開始他們忽悠賈思年接任務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如果這樣恐怖的漏洞今後頻繁出現,不管上載集團會做出什麼樣的動作,賈思年都覺得這件事她要親自調查才能放心。
狗命要緊,她得好好掂量一下到底還要不要做雲端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