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難言之隐,死活不去,别強人所難。走吧,回家。”
惠子逢不走,一副要把事情問清楚的架勢,“你和她什麼關系?親密到能幫她穿鞋了?是前女友嗎?你怎麼解釋?難道是你的前女友為了報複你才算計到我身上嗎?”
水西有意惹惱他,下巴一挑,“關你屁事?”
什麼?水西為什麼變成這樣了?水西可是從來對他說一不二、恭敬不已、寬容愛護,甚至谄媚,今天這态度難不成真的是和女生有關了?認識他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次呢!算了,氣急敗壞的惠子逢獨自生氣一通想着,原諒他吧,自己也做一次朋友該做的事情。
“你要去哪裡?”水西見惠子逢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以為他真的生氣了。水西沒好氣的問,此時此刻他沒有心情去照顧惠子逢的感受。
“回家,還能去哪裡?”惠子逢故作冷漠的回應,從水西伸開的胳膊前繞過去,快步奔向女孩。她好像狀态不好,失血過多似的,靠着路燈,腦袋垂到一邊,面目微漏悲怆。人都這樣了,水西還能把她丢在這裡不管嗎?
惠子逢原本是假裝路過,看上她一眼,想要看看水西是什麼反應。現在他發現,水西早已經走了,發來信息告訴了他車停在什麼位置,鑰匙藏在何處。見了這女孩如此模樣,他停下腳步,拿出手機想要打電話叫救護車或者警察。
“你想幹什麼?”
突然冒出第三人的聲音,惠子逢不免渾身一涼,扭頭看去,是一個面容清秀的男生,穿着附近高中的校服,似乎是把他當作壞人了。
“這是我姐姐,不用你來管。”
“哦。好的。”惠子逢爽快的收回手機,看了一眼地上坐着的女生,多問一句,“需要我幫忙嗎?”
“不需要!”男孩走到女生面前,擋住了惠子逢的目光,眼神堅定而陰沉。
惠子逢抿嘴微笑,揮揮手,轉身往回走了,不再回頭。他也不是一定要幫助他們,隻是在這世界上生活的久了,耳濡目染,照貓畫虎,有樣學樣罷了。對方拒絕,這對他來說,實際上再好不過。
談松齊看着惠子逢的身影一直消失在路的盡頭,轉身扶起鹿藏月,帶着她往黑暗巷子裡走去。路上太黑,藏月有時踩到石頭,整個人狠狠被摔到地上,過了一會兒,松齊才摸到她的位置,扶起來又繼續走。
“你能看見路嗎?”她什麼都看不見,隻能依靠身邊的人帶路。不知為何,摔過幾次,她感覺好多了,雙腿麻利多了,也可以說出完整的句子,盡管有些費力。
“先去我家吧,比較近,很快就到了。”談松齊的聲音從容自信,完全不像藏月之前見到他的那樣。她想,應該是自己變成這樣後,給了他一個變成勇敢男子漢的機會。
“好啊!我正好沒地方去呢!謝謝你哦,松齊,真是太好了。”話匣子一打開,總是沒完沒了。她是害怕黑暗的,偏偏現在,黑暗能救她的命。
兩人在黑暗的巷子裡拐來拐去,藏月想起以前的一些日子,憋在心裡的苦悶總要發洩出來的。那個時候的她絕對沒有什麼苦悶,過了這麼久,她已經完全不能像以前那樣。
此時天空逐漸飄下零星的雨點,記憶再次被拉回眷戀的時間,終究忍不住對身邊這個善良的男孩傾訴,“我以前沒什麼煩惱,父母和哥哥都寵着我,連比我小的弟弟也很愛我,會把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好吃東西分給我吃,把他珍愛的禮物也送給我,我父親總說我無法無天要找一個人來管管我,我就把他的……那個名詞怎麼說來着?大概是……算了,反正就是他找來的要成為我丈夫的人全都打得落花流水,沒有人敢惹我,我還以為自己真的是什麼都不怕,後來……也是一個下雨天,我是去找人算賬的……”
“那你的家人現在呢?”男孩插嘴道。
兩人已經來到一處大門前,荒草叢生,鐵門鏽迹斑斑。男孩把鐵鍊扯下來,手上留下擦不掉的鐵鏽。從門裡進去,男孩又把鐵鍊按照原樣挂上。路兩邊都是牆,望過去是兩片無人管理的樹林。
“他們都不在了。”藏月跟在男孩身後,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沒有關系。”男孩忽然回頭笑,“有的父母反而是障礙,不在了更好,對吧?”
藏月驚疑,難道他的父母也不怎麼樣?可是據她所知,在這個社會上說這樣的話是會被指責的。
“馬上就到我家了,你先過去,我去買點吃的。”
拐過彎,談松齊走進路邊的一個破落小商店。藏月看見店裡的屋頂快要塌下來似的,燈光是昏暗的黃色,陰沉沉的,地面是磚塊鋪成,因為潮濕看起來髒兮兮的。所有東西都被陳年污垢包圍着,連那駝背的老闆店主也是如此。往裡一瞧,老闆的直覺倒是很敏銳,目光馬上就追随而至,藏月連忙離開。
談松齊的家裡果然很窮。屋子是破舊小區裡典型的兩室一廳,一進門就聞到一股臭味,談松齊打開窗戶,借着屋外的路燈,藏月看清客廳裡一大團黑乎乎的東西原來是一張床,床上躺着一位胖乎乎的老人。那股臭味就是從這床上彌散出來的。
藏月對着不知是睡是醒的老人鞠了一躬,談松齊打開了牆上的電視,叫她進屋裡去。
老人嘟囔着說了句什麼,藏月沒有聽清,談松齊一邊倒水一邊看着電視。正在播放午夜新聞,說是又發現了一堆新的貓屍,手段殘忍。
“又被發現了。”
“是啊,太殘忍了。”地面太髒,藏月踮着腳朝談松齊走過去,信心滿滿道,“你也在關注這個事情啊?你放心,我會把兇手抓住的。”
她沒有想過做這個事情,隻是此時此景之下她想帶給這個男孩一些美好的念想而已。
談松齊并沒有注意聽。他把倒好的水放在老人的床旁邊,也不管她能不能夠得着,就拉着藏月去另一個房間。這裡和客廳簡直是天壤之别。雖然房間不大,但是所有東西都是幹幹淨淨,極其亮堂的。小小的房間隻有床能坐,她經過談松齊允許走過去摸了摸,十分柔軟便坐下來四處打量。
“你可以在這裡休息休息,等身體好些了再說。我去給你煮面。”
“诶?你不是也發着高燒嗎?”
談松齊沒說什麼,走出房門自顧去了。藏月對面牆邊的一排書架上放滿了書,好奇走過去看看。她很久以前上過幾天學,認識的字不算多,後來慢慢的都忘得差不多了,何況她學的字體和現在的又不一樣。
要不拜他為師好好學一學,借此付給他工錢?藏月想着,随手抽出一本,裡面有許多插圖,畫的是植物的剖面圖,看了一眼封面,認出上面寫着的兩個字是“生物”。又翻了一本,又是人體骨骼介紹,看來他的興趣不一般嘛。随便翻着看着,實在無聊,腦袋又有些暈,沒一會兒就不顧其他的躺在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