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伒的手掌從眼前劃過,她突然看到了樹梢上的黑影,目光向下延伸,幾乎每棵樹上,都蹲守了人,下方庭院的屋頂、廊下、牆角,也無可幸免。
她隻是眨了眨眼,再看卻又看不到什麼了,她想知道其中原由:“這些人……”
“他們都是為同一件事而來。”
“傳聞世間有一種名為“無生相”的異獸,長相與人無亦,卻生性嗜血,以活人為食,若能将之馴服,則再無不可行之事。”公良伒平鋪直叙,卻又點到為止,由着扶牙盡情猜測。
扶牙頭腦風暴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他口中的“他們”,指的是這島上的所有人,包括遍布各處的黑影。
“原來他們都是來和我搶你的。”她撇撇嘴,攬住他的腰。
公良伒被她抱得愣了愣,清俊的眉微微蹙起:“不怕嗎?”
“怕什麼,難不成你想反悔?”她故作嬌憨。
“你休想。”她蹙了蹙鼻,将他抱得特緊:“你隻能是我的。”
“妄想的人是你。”公良伒含笑,任她抱着。
扶牙雙目緊閉,裝作沒有聽見。
實則内心還在消化他的每一句話。
二人在山頂上待了一夜,剛回去就被芃羽攔下,說是有人拜訪,要拜訪的人不是公良伒,是她。
她隻是打了個眺,片刻前還在她身側的公良伒,片刻後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看向芃羽,後者不疾不徐地提醒她:“更衣吧。”
來訪者是一位高大俊美的青年,扶牙還未走進就聽見他爽朗的笑聲,一看見扶牙便昂首闊步地走來:“久聞姑娘大名,多謝姑娘相救之恩。”
兩句話說得扶牙一頭霧水,轉而看向芃羽,她在她耳旁低聲:“這位是宴靈書的兄長,宴家大公子及話事人宴澄泓。”
扶牙行了個禮,不卑不亢:“大公子識得我?”
“姑娘在毋悢城所做之事,已傳遍了大虞。”宴澄泓露出贊許的目光。
明白自己幾斤幾兩的扶牙有些心虛:“他們都怎麼說我?”
“他們說扶牙姑娘……靈書來了。”宴澄泓正要叙述,便看見侍女帶着宴靈書從後方過來。
兄弟兩久别重逢,理應有好一番話要說,可宴靈書看見宴澄泓的第一眼,便嫌棄地移開視線:“阿兄,你怎麼來了?”
宴澄泓皮笑肉不笑,掐住宴靈書的臉頰:“我不能來了是吧,嗯?”
“我并無此意。”宴靈書紅着臉退開。
扶牙帶着芃羽退到一旁,從宴澄泓口中聽到自己的真實名字,給她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他怎會知道我這個名字?”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公良伒。
她深知外面關于她的傳聞,都是公良伒命人傳出去的。
“公子想知道的事自會知道,何況此事并不難。”芃羽淡淡回道。
比起這個,扶牙更驚訝的是,他表面看着不動聲色,實際早已将她看了個底透。
“給姑娘的謝禮,已命人送進屋裡了,此次來得匆忙,未通知家中親老,我兄弟二人就不打擾了。”宴澄泓拉着宴靈書,來與扶牙作别。
扶牙看向宴靈書,發現其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扶牙不解:“為何如此看我?”
“想記住你。”宴靈書如實告知。
宴澄泓“噗呲”一下笑出聲,捂住臉拼命抑制,卻讓他的動作更明顯了。
所有人都無聲地看着他。
他收住笑,向扶牙拱手作揖:“我這弟弟一向如此,姑娘莫怪。”
宴靈書走前,去看了看熟睡中的扶玉鏡,往她手中塞了枚玉角嵩,作為二人日後相認的信物。
芃羽告訴扶牙,在島上的三個月中,每次扶玉鏡大哭,都是宴靈書哄好的。
扶牙還在暗暗感歎兩人的這段緣分,就見芃羽打開宴澄泓送來的黑匣子。
裡面是一枚上好的羊脂玉打造的镂空玉牌,中央刻有“宴”字,芃羽告訴她,擁有此牌者,相當于半個宴家人,宴家的潑天富貴,有她的一杯羹。
扶牙翻來覆去地看,深知這又是公良伒的手筆:“宴澄泓既已上島,為何又急着走?”
芃羽投來一個認真的眼神,似乎早就在等她問這個問題了:“三日後,你便可知道了。”
她向來守信,說是三日就是三日,一早就端着先前備好的衣物首飾,來為她梳洗裝扮,扶牙莫名信任她,妝容發飾都由着她去,看着她的一頭秀發被挽起,也不起波瀾。
扶牙在這三日中,摸清了那日侍女顧妨喚她“夫人”的原因,是公良伒為讓她方便行事,給她編撰了一個已婚婦人的身份,丈夫是長年在外行商的,幾年回不了一次家,夫妻之間隻靠書信聊以慰藉,好在兩人總角相識,是青梅竹馬,感情甚笃又彼此信任,尋常夫妻過不了的難關,于他們要容易些。
此番考慮的确周全,但扶牙總覺得,公良伒這麼做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