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相處緩和了兩三周時間,實際還是各玩各的情況下,初冬的雪季早早降臨。
滿天的雪白十分刺目。
以至于蘭堂幹脆賴在家裡蹭着溫暖舒适的壁爐度日過冬,還做出打死也不願意出門半步行走。
沒辦法的某人歎氣無所謂了。
今天還是嶄新的一天忙碌上班時間,午飯和晚飯招呼安排進了冰箱貼心囑咐,記得放進微波爐裡熱熱再拿出來吃。
如此,直到雪停黃昏。
一身厚重灰色長衣的李桂林辛苦一天實驗,後捧着外殼燙手的保溫杯在樓下打熱水,身旁還陸陸續續走過幾名員工停下朝他熱情打招呼。
“經理今天下班了嗎?”
“嗯嗯,我過來打點水,你們呢?”
“我們要去重新聚餐哦,對了經理,老闆說讓我們問問您等會要不要和我們一塊去呢?”
一位氣質溫和外貌修美的女士仔細拍了拍毛茸茸的白袖子。
然後她小心走上前,對一臉茫然地李桂林害羞問道:“上次實在是太可惜了,不過最近的橫濱很平靜,經理要來吃飯嗎?聽他們說這次還是老闆免費請客呢!”
免費吃飯是件好事,但讓李桂林感覺疑惑的是。
為什麼這位他完全不知姓名的同事小姐,會對他投射出崇拜、期待、欽佩以及……一絲絲暗戀愛慕的古怪眼神?
難道是自己上次甘願跟着黑手黨走,從而放過他們的舉動,無意解救了對方打動了嗎?
耐不住周圍起哄的幾人簇擁架走。
李桂林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依舊面露出親和力最溫柔的微笑。
哪怕對待一圈陌生熟人的着急催促鎮定自若,用體貼的背手動作語言表示當然可以了。
“不過要等等哦,我家裡有人在,我得打電話跟他說說今晚得讓他自己做飯了。”
“那個人是誰?”剛才的小姐似乎想起什麼,突然梗塞道,“抱歉經理,我不知道這是您私人的隐私…”
而李桂林卻将保溫杯塞進衣服大兜裡,左右想了想什麼,才漫不經心地說道:“沒關系,他算是我的朋友,我們暫時同居在一起生活。”
“原來如此,不過經理人真的好好呢。”觸及到彼此不安的情況下,一夥人似乎心有靈犀一般,老早帶着面色羞紅的同事小姐出門了。
幹留下李桂林獨自站在原地遠望思考。
随後,他緩緩舉起下意識脫掉黑手套的左手,再小心翻轉白皙的手背,仔細注視着被冰冷燈光刺透的白金色戒指遺憾心想。
很抱歉小姐,你大概将愛意給錯了人,何況這一輩子值得喜愛依附的對象并不是我呢。
因為桂林最年輕的時候,已經是一名堂堂正正已婚人士了——
“喂,蘭堂我今天要晚點回去了,沒錯!和同事老闆一起去喝酒聚餐好好大吃一頓,你要是羨慕的話,我可以打包幾份螃蟹回來哦。”
“不必,今天晚上會下大雪,還有一件事——”
“嗯?還有什麼?”沒想到還會有另一句意外囑托,李桂林難免有些吃驚。
然而,正在家烤火的蘭堂一邊翻出最近出現的雜談小說認真浏覽。
另一邊,他又對着放在大腿上的電話,模樣像是個盼調皮孩子乖乖回家的老父親般叮囑道:“桂林,你一定記住我的話,千萬别喝酒,因為我不想走出門去接你。”
尤其喝酒害事,他可是親眼目睹過某個笨蛋不小心喝了一小口倒在茶杯果酒香槟後,短暫一會就變得瘋瘋癫癫地跑出門到處堆雪人不說。
混亂的意識完全分不清誰是誰。
連同金發格勞班一塊,三個人你追我趕他攔,就差點兒徒步跑去東京吃正宗西餐廳裡的奶油榛子小蛋糕了。
“我知道了,蘭堂最近變得好啰嗦。”
“哼,你能明白就好,早點回來。”
蘭堂勉強說完,電話挂斷了。
又留下李桂林垂下棕黑色的眸子恍惚失神開始,馬上擡起雙手揉了揉僵硬的笑臉,努力保持清醒。
想着到底怎麼回事呢,最近的蘭堂居然變得越來越像他深刻記憶中幸福深愛的阿蒂爾·蘭波了。
還不隻是為了戒斷他愛吃蛋糕糖果的一大勺蜂蜜那麼簡單……淺嘗即止吧。
耐不住在家的蘭堂,他可沒有那種深刻愉悅的好心情,繼續把無聊透頂的雜談小說重新看完。
這時,繁雜的彩色玻璃窗戶縫裡鑽出幾道涼飕飕的冷風。
吹得壁爐篝火顫抖不停,連帶着身體十分脆弱的蘭堂咳嗽了好幾下,隻覺得本就幹燥的嗓子隐隐刺疼。
可惜現在家裡空蕩蕩的,唯一熱鬧的電視機難得安靜無聲。
原本這個時間點,某個笨蛋早該提包下班回來,一塊洗完熱騰騰的澡水,煮好可口的飯菜填飽肚子期間閑談工作趣事。
作為努力貼心的妻子,甘願把所有的快樂分享給自己這位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丈夫’。
“我認為的快樂就是将開心分享給我的朋友和愛人,難道你不配擁有嗎?就像眼角落下的眼淚一樣,無論代表的痛苦、心酸如何,桂林隻會認為這是溫暖的那就足夠了。”
什麼高調低俗與大次次說話的人眼裡看來無關緊要。
哪怕吃下一小塊廉價蛋糕,那都歸屬于真正幸福本身,一整天快樂的不行。
仿佛真正掌握大海船舶的熱情指揮官,永遠站在最頂端不斷拔船向前。
一旦回憶這份過去,蘭堂始終沉默并且差異,“如果你能一直保持樂觀下去就好了。”
“謝謝誇獎!桂林從始至終,一直都會!”而某人亮起眼睛捧着臉,依舊如是說着。
每每享受贊美的家夥,會安靜盤坐在電視機前和坐在沙發的自己分開看新聞看小說。
再由着分身金發格勞班一塊喝彩碰杯,繼續品嘗經常從便利店裡偷偷帶回來的美味點心了。
萦繞在客廳的溫暖氣息消散地一幹二淨,好像什麼也沒留下。
蘭堂又咳嗽了一小會兒,精神萎靡的雙眸越發沉重起來,直到不經意間靠倒在沙發上潛意識抱住身體瑟瑟發抖。
好像面前滾燙溫暖的火光完全不管用,再怎麼熱烈,無人能觸及到他被背叛抛棄了一切的流逝的七年青春時光。
無人能懂——
“蘭堂…蘭堂?你還好嗎?!千萬不要吓桂林啊!!”
“咳咳咳!!——”
急促呼喚的柔和聲音斷斷續續,然而快被搖暈過去的蘭堂勉強睜開雙眼。
眨眼入目的李桂林半蹲在面前,不僅瞳孔微縮眼神焦急,連呼吸都是急促的。
連齊肩細軟的黑發都被融化的雪水濕潤粘在臉頰兩處,渾身上下,還有一股被冰冷風雪覆蓋的淡薄清酒氣味。
乍一看,蘭堂就知道是笨蛋急着從熱鬧餐桌上匆匆忙忙離開,還從窗外暴風雪中埋頭趕回來的狼狽姿态了。
“你怎麼…咳咳,這麼早就回來了?”
“少說話!快點喝幾口我剛調制的蜂蜜水。”難得生氣的李桂林用溫熱的手心強行托起蘭堂消瘦的尖下巴。
然後再小心遞上加了蜂蜜調和的茶杯水過去,等着對方輕抿了幾口,讓蒼白無力的好不容易養圓潤起來的臉頰有了幾絲血色。
李桂林這才松了口氣,繼而嚴厲批評蘭堂道:“真是的,我十分鐘前可是打了很多次電話詢問你,聚餐上有你喜歡吃的奶酪餡餅要不要帶回來,哪知道你一直不接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情況下,火速趕回家,連同聚餐的人情世故都懶得對付了。
統統抛棄在外,人命關天。
“…對不起。”蘭堂低頭捧着茶杯,歉意道。
可李桂林卻黑着臉站起身,單手叉腰開始對蘭堂持續吐槽道:“這有什麼對不起的啊,我完全不需要你的道歉,還有,我一點不喜歡你這種軟弱可憐的鬼樣子!”
左右都需要别人來同情可憐的人有什麼好羨慕好施舍的,幾乎咎由自取,自取其辱!
耐不住李桂林自認面皮比誰都要厚的溫吞老實态度,光瞧瞧蘭堂這副萎靡到後遺症隔一陣就複發的爛德行。
打一開始,他口頭就說明白了,并不會選擇用親密的擁抱來表達喜歡和安慰的行動熄火破滅。
就這樣,李桂林眼睜睜地看着蘭堂抿着嘴一言不發。
實在沒辦法的笨家夥剛開始握緊了拳頭,緊接着又松開十指緩緩張開手心。
而蘭堂好似放下了希望般,斷斷續續說道起這些年自己的一切悲慘經曆。
包括從背叛的爆炸中心失憶走出,又被前任黑手黨首領抓住看中,當做工具一般使喚了多少年,倒不如等待孤獨伴随寒冷陪伴餘生墳墓…
可聽到這些的李桂林啞口無言,左右又在頹廢的蘭堂面前走了幾小步。
任由胸口平穩的呼吸吐氣,好像下定某種決心般,幹脆坐在沙發旁邊,一把将低頭的蘭堂抱緊再懷。
歧途用呼吸溫熱的胸膛溫暖安撫彼此,連同茶杯蜂蜜的甜味暖暖圍繞在鼻尖。
而李桂林慢吞吞地說道:“我向你說聲抱歉蘭堂,其實桂林根本就不會安慰别人,還請你原諒我的所作所為和愚蠢的無知吧。”
“……”
“沒事的,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但是有桂林在你身邊呢,所以不需要害怕。”
言外之意的話音,急着趕回來的暴風雪路途,無論艱難險阻,連開門鑰匙都懶得擰了,直接撞門而入。
他一眼看向倒在沙發上發抖的法國人,恍惚間仿佛瞧見印象中優雅溫柔的阿蒂爾·蘭波失去呼吸,倒在面前。
李桂林一時間,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連走路都是腿軟的,直到握緊雙手的炁海無限渡過上去,生怕蘭堂凍死在原本溫暖的客廳内。
而對方,卻被某人這份不善于表達的行動豁然觸碰内心。
以至于蘭堂閃過一絲譏諷揣測的失神中。
滾燙酸澀的痛苦眼淚已經滑過臉頰兩側,一點點滴落進冒出幾縷熱氣的蜂蜜水當中,隐隐劃出幾圈微小漣漪。
這會壁爐的明亮火光噗呲噗呲連跳了好幾下,清晰倒映出單獨擁抱的兩人影子混亂抖動。
而彩色玻璃窗外的冰冷風雪依舊龐大,行人難走,路人早回。
好不容易,内斂的感情緩和過來的蘭堂雙眼通紅,自我感覺羞愧有點兒切齒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