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仿佛穿過她的頭蓋骨,最後砰的一下,射到了後面的玻璃窗上。玻璃碎片頓時火花四濺,如槍林彈雨般險些将路絨紮成刺猬。
路絨半蹲着身體抱着頭,半滾半爬地縮到了黑無涯旁邊的牆角。
“無涯姐姐小心!”
他話音剛落,又一排密密麻麻的子彈從槍膛沖出,直直地射進黑無涯的全身。
黑無涯:“夠了……拿小貓爪子撓人有意思嗎?”
那些子彈前仆後繼的,仿佛跟眼瞎了認不得人似的,再次穿過她的身體,朝着後面已經殘疾到風一吹就倒的玻璃窗過去了。并且,路過黑無涯身旁時,這些來勢洶洶的子彈還慫慫地抖了幾下。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給震懾住了。
一個穿着比其他人軍裝顔色更深的士兵,看上去似乎是這群人的隊長,端着搶,頗為好意地回了她一句:“希望你等會還能說的出來這樣的話。”
黑無涯默了片刻。
路絨忽然想起駱吉跟他聊天時說過,波是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進行濾波,降頻,最後衰減成一條毫無生氣的直線。而在駱吉的話語裡,他們這裡的一堆人都可以被形容成波。
路絨不明白駱吉的形容有什麼含義,但此刻他注意到了,黑無涯臉色逐漸變得難看,甚至還有些虛弱起來。他頓時明白了。
這些人類武器就是駱吉所謂的,能夠衰減波的技術手段!
一次兩次的傷害也許不足為懼,但密密麻麻的槍林彈雨是真的能夠對人造成傷害。這整個房間就是一個巨大的慢性減波設備,路絨這些天身體變成這樣就是最好的證明。
駱吉是真的有辦法對付他們這些“妖魔鬼怪”,并且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不管是人類還是魔鬼,隻要來,他都有辦法讓來者有去無回。
怎麼辦?要怎麼辦?
正在他絞盡腦汁想辦法的同時,他突然看到這些士兵開始面容扭曲起來,像是有什麼詭異的東西在攪動着他們的腦神經,讓他們疼痛難忍。
路絨轉頭看向黑無涯,隻見她稚嫩的面容開始變得模糊,變得像一個青面獠牙的怪物。
路絨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一看,黑無涯又變回那個雙馬尾小女孩了。他松了口氣,下一秒,黑無涯再次變成一個滿臉青紅柳綠的家夥了……
他就這樣看着黑無涯在一個漂亮小姐姐與駭人怪物之間反複橫蹿,他忍不住委屈地想:“我是不是年紀大了……快衰減成一條躺闆闆的直線了。”
青面獠牙的“怪物”用小女孩獨有的清亮聲音斥責他:“愣着幹什麼?快跑了!”
路絨聽到這話立馬起身,左沖右撞地越過這群士兵。士兵們全都沉浸在腦神經的七上八下中自顧不暇,對路絨的橫沖直撞毫無感知似的,任由着他從自己的身邊穿過。
路絨繞到了士兵的後面,在一堆高大的士兵之中,他顯得是那麼瘦弱渺小,他停下了腳步,透過被自己撞出來的一條士兵之中的縫隙,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說着“你不走,我也不會走”的無涯姐姐,那張和他一般大小又稚嫩的臉龐,在他的眼裡重新變得清晰起來。他知道,這是她在用她最後的能力幫助他。
路絨知道,如果他拖在那裡不走,隻會浪費掉她為他争取的這些時間。他不想浪費掉她的一片苦心,但更不想把她一個人丢在那裡。
路絨握着手裡的幾把槍,那是他剛才從士兵中間穿梭而過時順手拿走的,他想這是他最後能幫她的了,然後他深深的看了黑無涯一眼,鄭重地說道:“我在下面等你!”
随後便頭也不回的跑了。
路絨往樓下跑的時候,沒兩步路,便又聽到了一陣陣槍響。緊随其後的,是男人的慘叫聲。路絨舒了一口氣,不再猶豫,繼續腳步不停地向外面跑去。他就知道,無涯姐姐讓他一個人先走,一定是有辦法的。
隻是他這一路跑的并不順暢。他剛到了樓下,便看到了那些彙集起來的重型武器,黑漆漆的洞口正對着他,武器後面站着的是一動不動闆正嚴肅的士兵,仿佛下一秒他們就能眼都不眨的開炮射擊,讓他葬身于火海。
路絨哆哆嗦嗦地緊握着手裡的槍,手心都要捏出汗了。
場面僵持了十秒鐘,樓上的槍聲還在繼續,但樓下的這些士兵并未有所動作。
他們沒有對着路絨開槍,也沒有直接沖到樓上去。
過了一會兒後,似乎是看眼前這小朋友緊張的都要暈過去了,裡面的士兵隊長才站了出來,看起來一絲不苟,鐵面無情說道:“我們不會傷害你,但前提是你不能出去。”
路絨隐約聽到樓上的槍聲逐漸變弱,一陣極其微弱的風,從他耳畔吹過,他表現出十分乖巧的樣子,說:“好的。辛苦你們在這裡守着了。”
下一秒。
他學着樓上士兵射擊的樣子,子彈上膛,開槍了。
士兵隊長頓時倒地而亡。
路絨一個翻身的功夫,重新躲回了樓梯口的門後。
他拿着槍,目光呆滞,手止不住的發抖,心髒緊張到仿佛要從心口蹦出,滿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我,我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