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夢樓統分三層,一層乃飲茶看戲之地,二層為貴人所設雅緻的包廂,三層則為閣主收金問尋之地。
沈葶月剛進了大門便有堂倌上前笑臉相迎:“姑娘是聽戲還是有預定雅廂?”
她搖頭:“都不是,我要去三樓。”
提到三樓,堂倌方還挂着笑的臉頓時凝重下來,客氣詢問道:“不知道姑娘可知我們思夢樓的規矩?”
沈葶月沒有多餘的時間廢話,隻道:“我有一百金。”
堂倌頓時恭敬作揖,側過身子:“還請姑娘随我來。”
兩人繞過人聲嘈雜直接上了三樓,堂倌将她帶入一間屋子囑咐後便離開了。
沈葶月環視四周,東邊桌案前擺着兩幅字畫,屏風和所見木質擺設多用金絲楠木,泛着星星閃閃的金色光芒,可見其家底殷實,十分富貴。
少傾,内室傳來鞋履摩擦地面的聲響,屏風後出現一道人影。
沈葶月來時已交過一百金,那人直接開口:“姑娘有何所求,但問無妨。”
少女眉眼堅定,略作思索後,輕聲問出:“我想知道昌順元年十一月,長安城發生過什麼大事?”
那人笑笑:“姑娘所問範圍太廣太雜,要我如何作答?”
沈葶月又想了想:“那隻說千金貴胄之家的變故呢。”
暖廂陷入沉默,少傾,那人拿出一本書卷,“第一百三十八頁,姑娘請看。”
沈葶月接過書本,迫不及待翻到那頁,美眸凝住,恨不得一目十行看下去:
昌順元年十一月初八,長安世家朱家擁戴勝王蕭陳造反逼宮,四大家族剩餘的齊家,陸家,裴家鼎力擁護皇權。
後來勝王敗落,朱家嫡子親自将親爹頭顱獻上以表忠心,斷尾求生。
新帝登基後,允長亭侯裴陵入太廟,其夫人為一品诰命夫人,同葬夫陵;顯國侯齊家家主封為顯國公,其嫡六娘子齊溪月入宮為祥安縣主;鎮國公陸家封無可封,封長公主嫡子陸愠為世子;朱家關鍵時刻将功折罪,自證清白,朱皇後脫簪待罪,捧着皇後寶印,寶冊,願自請去掉皇後之位,聖人感念,隻降為靖遠伯的爵位,仍許朱岚皇後之位。至此,朱家實力已大不如前,唯有中宮皇後撐腰。
沈葶月蹙眉,看來那一年的長安城還真出了大事。
徐雲霜說她是她是元年十一月初四生的,那時候她抱着自己逃難,那場災難,也許就是勝王謀逆吧。
她繼續往下看,接下來都是野史了,還配有圖文畫卷,有說長亭侯裴陵當年浴血奮戰時遭了埋伏,聖人派當時自表忠心的朱家去救援,長亭侯苦苦死撐,但始終沒有等到援軍,最後與其夫人和長陵軍全軍覆沒,英魂長埋。
又說當時鎮國公不放心,見遲遲沒有裴陵的消息便帶一隊騎兵從小路去支援,等鎮國公趕到時,長亭侯夫婦早已慘死,長陵軍十不存一,而先他一步馳援的朱家竟在他之後姗姗來遲。
沈葶月忍不住想,這朱家是故意拖延的吧,長亭侯夫婦真是可惜了。
書中将長亭侯描繪的骁勇善戰,赤誠忠心事迹比比皆是,她忍不住多翻了一下,便看見這對夫婦膝下有一子一女,出事那年長子裴序安十二歲,在那場混亂的長安謀逆案中消失的無影無蹤,其幼女是長陵侯夫人生産于事發前四天,死于侯府大火。
沈葶月柳眉突突的跳,翻頁的指節控制不住顫抖,生産于事發前四天,前四天……
她哆哆嗦嗦的往下翻,下一頁是長陵侯夫婦的畫像,長陵侯英挺俊朗,眉骨深邃,頗有玉面将軍之感,而一旁的長陵侯夫人,青碧衣,遠山黛——
沈葶月美眸陡然睜圓,手腕一滑,那畫卷慢悠悠掉落在桌上,長亭侯夫人的樣子與在江家那張女子畫像一般無二,隻是青絲挽成了婦人髻……
有一些埋藏許久的真相漸漸浮出水面。
也許,她就是長亭侯府那個死在大火中的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