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們說說笑笑,嫦娥還時常邊走邊大聲呼叫:“有人嗎?有人嗎?”回答她的永遠是冰涼的甯靜。他們可不在乎這種不友好的接待,心情依舊高興不已。嫦娥走着唱着,有時甚至會跳起來,丢丢兔看到娥姐姐開心,它也圍着嫦娥滿地蹦得更歡。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嫦娥的雙腳走出了膙子,他倆的語言也越來越少,有時竟一天不講一句話。
漫山遍野依舊是一片灰白,幾個月下來,慢說是一棵小草,就連一滴水也沒見過。這無情的清冷寂靜,簡直是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它正一點點,一滴滴慢慢地吸走信念的血液。
丢丢兔有些心灰意冷了,看到娥姐姐一瘸一跛,拖着腿艱難地往前走,它心痛極了,忍不住地說:“娥姐姐,别走了,月亮上可能都是這樣的,也許這就是上天對我們的懲罰。”
“喔唷!這是我們丢丢說出的話嗎?”
“可看到你這樣,我很難過吔。”
“這算什麼!我打小失去父母,跟着導舞師學跳舞,那可比這苦多了,當時幾百個女孩子跑了一大半,最終就我一人學完所有的舞功。導舞師說她教了近萬名學生,唯有我一人成就了學業。眼前的這點兒小困難算什麼!相信姐姐話,我們一定能找到有人煙的地方。”
“娥姐姐,沒想到我出謀劃策的結果,會來到這個哭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想找個鬼影子也碰不到。”丢丢兔沮喪地說。
“喔唷!我可沒有後悔啊,離開那個生不如死的地方,我現在要多開心有多開心。”她坐下來,摟着丢丢兔,揪着它的耳朵說:“如果沒有你伴着我,那可就要多不開心,就有多不開心。”
丢丢兔拽下嫦娥的手,看到娥姐姐的手镯,打趣地說:“呦呦呦!姐姐有沒想這個人哪?”
嫦娥臉上一陣紅暈,其實走了這幾個月,她每看到镯子,真的就會想他,隻是不好意思說出而已。
這些天,他們又開始信心百倍往前走。嫦娥每走一段路,都會大聲叫道:“有人嗎?有人嗎?”
一個月又過去了,眼前依舊是一片蒼白,嫦娥嘴裡不說,私下也犯嘀咕:難道這真是一個無聲無息的蒼白世界?若真是這樣,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面對這蒼白的折磨,蒼白的煩惱,蒼白的悲哀,蒼白的無奈,這惱人的蒼白何時能休?他們每天都悶着頭往前走,也沒有力氣叫喊了,有時丢丢兔提出休息幾天再走,嫦娥硬是不同意,她說:“停下來就是沒有希望了,隻有走才會有希望。”
耐心天天在熬煎,身體日日受摧殘。那蒼白的山,蒼白的谷,蒼白的平原,蒼白的這吃人的蒼白,叫一個弱女子如何承受得了!
腳步越來越沉重,心情越來越壓抑,前面仿佛是一條永無盡頭的冰冷、蒼白的路,熱情被凍僵,思維已麻木,他們像木頭人一樣,毫無表情地走走走,
“聽啊!好像有人在砍柴。”丢丢兔激動地說。
嫦娥停下來,認真地聽了一下,隐隐約約似乎有砍柴的聲音,這猶如無亘的黑夜突然射來一道超強的陽光,他們也跟着那道陽光振奮起來。
這些月的沉悶,猶如壓在他們頭上的大山,透不過氣來,把他們的意志、銳氣、耐力一點點壓盡,那顆幾近崩潰的心現在又重新複活起來了,他們似乎有着用不完力氣,盡管他們渾身又累又痛,但他們仍一瘸一跛地朝砍柴的聲音奔去
聲音越來越清晰,“有人啦!真的有人啦!”嫦娥興奮地大叫起來,淚水一個勁地往外湧。她抱起丢丢兔,放聲嚎啕地大哭起來。
幾個月的辛苦、困惑、迷惘、委屈、無助、無奈、失望、絕望一下子被淚水刷洗得幹幹淨淨。那砍柴聲,仿佛是他們有生以來聽到的最美妙、最動人的樂曲,那是救命的聖曲,那優美的旋律,給他們枯竭的心房輸入了新鮮的血液。現在他們什麼也不怕了,他們靜下心來,坐在地上,盡情地享受那一陣陣的砍柴聲。
“這個砍柴人是誰呢?肯定是個男的,一聽就知道他多麼有勁,砍了這麼久也不歇歇。”嫦娥說道。
“聽!他停了,呦呦!他又在砍。”
“他砍了柴,一定要去市場賣的。喔唷!不知道市場上都會賣些什麼樣東西吔?”
“呦呦!這還用說嗎,肯定是月亮上的特産嘛。”
“嗯,他們吃什麼?穿什麼?玩什麼?住什麼?肯定是和我們不一樣了,長得也和我們不一樣,說不定像凱萊特他們,藍眼睛,金頭發,高鼻子,白肌膚,說話也不懂,還要比劃比劃的。”剛說完,嫦娥臉又紅了。
丢丢兔叫起來:“呦呦呦!你的臉又紅了。”
“呸!你臉才紅呢。”
丢丢兔沮喪地說:“我的臉要是能紅,早就紅一千次一萬次了,世人早該叫我玉兔紅了。”
丢丢兔目不轉睛地盯着嫦娥,嫦娥越是感到跼蹐不安,臉越是漲得通紅。丢丢兔認真地說:“真的紅了。是不是喜歡上凱萊特?”
“亂說。”
“蒙不了我。”丢丢兔跳下來,站在地上,一字一闆地說。
嫦娥一時無語,她低下頭,轉了一下手镯說:“不知道,第一眼看到凱萊特,就感到他的眼神很特别,很有誘惑力,讓人捉摸不透。”
“如果凱萊特向你求婚,你會嫁給他嗎?”
嫦娥遲疑一下,欲說欲止。
“這麼快就忘掉羿啦?”
嫦娥渾身發抖,她“倏”地站起來,激動地說:“不可以這麼說!以後永遠不要提他,提到他,我渾身的血液都往下沉,每個毛細血管都感到絲絲涮涮往下鑽痛,因為在乎,就會感到心痛、心寒,知道嗎?”她抱起丢丢兔,平靜地說:“今天是最開心的日子,忘掉他吧,讓我們快樂起來。走!我們的一切應該重新開始。”
砍柴聲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身邊。
“喔唷!好香的桂花呀!”嫦娥驚喜地叫起來。
丢丢兔深深地吸了一下說“呦呦!真的是桂花的香味吔。”
他們加快了腳步,走起路來仿佛特别輕松。一個無際蒼白的世界,突然變得有聲有味,猶如瀕近死亡的人遇上了神醫,一下子從陰曹地府将他拽回來似的。此刻他們激動萬分,想入非非,興奮得快要發狂了,月亮上的誘惑力太大了,瞬間讓他們從極度悲觀中轉為極度振奮中。
“啊!----啊!-----”他們瘋狂地叫着,鬧着,奔跑着。
“快看呀!”嫦娥指着遙遠的前方,那兒有一棵看不見樹梢的超巨型大樹,“綠色的樹!綠色的樹!”她激動地抱起丢丢兔親了又親說“都是你的功勞!都是你的功勞!”
丢丢兔倒有點不好意思了,“其實我早就不想走了,要不是你壓迫我,沒準我們還在原地傷心呢。”
砍柴聲越來越近,那陣陣濃濃的桂花香似乎在訴說:這裡有一個繁華熱鬧的集市,到處是美味可口的佳肴,還有金發碧眼的情侶,外加風情萬種的溫泉幸福就在眼前,觸手即可摸到。
“喔唷!這棵樹真高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高大的樹。”
“我也沒見過。”
“砍柴聲好像就在身邊似的,我們很快就要和月亮人見面了,心裡好緊張哦,要是凱萊特他們也在這兒,那該多好啊!”
“呦呦!羞不羞。”
“難道你希望碰上一群魔鬼嗎?”
“好無語。”
他們幾乎是跑到桂花樹下的,那棵桂花樹真大得令人瞠目結舌,樹幹粗得幾百人也抱不過來。樹的旁邊有個中等身材的男人,從頭到腳都是灰白的,衣服是用樹皮樹葉綴成的,看起來像個穿了假衣的“石人”,呆呆的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柄斧頭顯得忒铮亮。他握着斧子,不停地砍着桂花樹,那桂花樹砍了又合,那“石人”合了又砍。
“丢丢,快來看‘石人’砍樹。”
那“石人”木然地停下來,他們驚奇地看着對方,都掩飾不住臉上的驚喜。
“丢丢,快來看呀,‘石人’的眼珠會動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