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想法告訴丢丢兔,丢丢兔焉有不贊成的。兩人遂與“石人”告别,說要去尋找更多的人,問“石人”要不要一起去。“石人”刹那間是滿臉的怅然若失,他搖搖頭,還是一遍又一遍重複那些話;“别去了,即使你走上一年,除了我以外,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嫦娥才不信呢,輕輕地摸着手镯,心想:天天看你砍樹,當然找不到第二個人。“一定能找到,我們一起去,路上一定很快樂。”
“不!不!我永遠也不會去。”
嫦娥盯着“石人”,一字一句地說;“你真的不去嗎?你願意永遠拴在這裡無聊地砍樹嗎?”
“石人”渾身一陣痙攣,眼圈有點紅,他無可奈何地苦笑一下,聲音有些哽咽:“你們去吧,我會永遠記住你們,永遠在這裡等侯你們。”
“我們也會來看你的。”
嫦娥無奈地搖搖頭,令她百思不解的是---天下竟有這樣一頭蠢得不能再蠢的豬了。她一直憧憬着美好的未來,那充滿着新的誘惑力的未來,那是
她堅定地朝“石人”揮揮手,帶着丢丢兔踏上了新的征途。留下孤伶伶的“石人”,癡癡地望盡他們的背影,暗自傷神。
現在,這個“石人”倒是忽然覺得自己多了一份牽挂,多了一個美夢,多了一串串牽魂銷魄的暗戀
離開了“石人”,嫦娥與丢丢兔又開始了新的尋夢征程。這回他們更是信心十足,自認為此行必是穩操勝券啦,一定要給這頭蠢豬當頭一棒。
過了一月又一月,翻了一山又一山,逾了一嶺又一嶺,腳痛,腿痛,渾身乏力,但他們始終堅信,有一個人出現,就會有第二個人、第三個人出現他們邊走邊呼喊,希望奇迹再次出現。可是那死寂的蒼白似乎永無止境,那無聲的蒼白,無情的啃噬了他們的體力還不甘心,又一點點蠶食着他們的精神。
“難道除了”石人”,月亮上就真的沒有其他人了?”一向堅定的嫦娥,望着無亘的蒼白,暗自困惑不已。走了這麼久,連個小鳥,小草、小蟲都沒有見過,更别說是人那,至于雨呀、雪呀、河呀、海呀那就更甭提了。她突然莫名地害怕起來,難道她不禁渾身一陣哆嗦,這分明就是一個僵死的月亮,毫不動色地吞噬了一切,長生不老有什麼意思?好恐怖啊!她忽然瘋狂地大叫起來:“啊!----月亮!你死了嗎?你為什麼不回答?你是聾子還是啞巴?你說呀!你說呀!”
四周依舊是那麼安靜,那麼蒼白,隻有丢丢兔眼巴巴地望着她。
呆立許久,嫦娥萬分沮喪地坐下來,她抱住丢丢兔忍不住地痛哭起來。恐得丢丢兔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它才拐過神來,張大嘴巴,去接嫦娥落下的淚珠兒,嘴巴還故意發出“吧嗒,吧嗒”的品水聲。
“呦呦!好久沒見一滴水,今天可以喝個夠嘞,絕不浪費一滴水!絕不浪費一滴水!”
這隻小家夥,攪得嫦娥一時哭笑不得,她擦擦眼淚說:“呸!你這個淘氣鬼,看着别人難受,也不肯放過占便宜的機會。”
“呦呦呦!後悔了吧,想想過去吃山珍海味,穿绫羅綢緞,一呼百人喏,一愁百人陪,嗚嗚嗚!好傷心好後悔啊!”
“喔唷!什麼時候還窮開心!”
“呦呦!總不能陪你一起哭吧。”
嫦娥不理丢丢兔,默默地取下手镯,仔細地看着它。镯上面鑲嵌的兩朵晶瑩剔透,高貴精美的蝴蝶蘭花,讓人越看越愛,見物如見人,她仿佛聽見凱萊特在大聲呼叫:記住,我叫凱萊特他那一丢眼神,他那一抹微笑,他那點點滴滴都一一浮現在她的面前。
幾個月來,無盡的蒼白耗盡了她的活力,而凱萊特是她生命中幸存的一塊綠洲。唉!可惜他無法帶走自己,人真的好怪,有的人天天在一起也不會想起,有的人就那麼一瞬間的偶遇,卻留下無盡的思念。每當看看那隻镯,回憶起他那難以捉摸的眼神,難以捉摸的微笑心裡就有一種莫名的甜蜜。可一旦目擊現實,那一切的一切,又飄飄渺渺,恍如隔世,這恐怕就是一種永遠的單相思吧。若是父母還在的話,真不知道他們會怎樣擔憂自己呢?嗨!,世上沒人再牽挂自己了,她覺得自己好孤獨,好悲哀。
“呦呦!在想誰呢,一定是凱萊特?”
嫦娥往地下一躺說:“喔唷!在這個地方想與不想一個樣。”
“不一定哦。”
嫦娥沒理它,私下在琢磨,月亮上除了“石人”外,可能真的沒有别人了。“石人”,那個呆頭呆腦的“石人”,一想到那個呆樣子,她就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悲。人的思想能自由地飛躍天堂,能随意穿透地獄,嗨!唯有這隻呆子的思維僵死不變,隻知道每天傻傻地砍樹。他難道沒有思想嗎?他的父母是誰?他有親朋好友嗎?他為何這麼賣命地砍樹?他身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個人在月亮上究竟呆了多久?他每天用什麼樣的辦法打發這冗長幹枯的日子?
“丢丢,你說,月亮上真的再也找不到人了嗎?”
“也許。”
“若是這樣,我覺得自己好幸福。”
“呦呦?”
“至少有你給我解悶啊。”
“呦呦!”
“别‘呦呦’啦。我覺得‘石人’挺可憐的,孤伶伶的一個人,沒日沒夜地砍樹。喔唷!我突然覺得他有點兒好偉大哦。一個人天天承受這殺人般的寂寞。約他一起找人,竟然拒絕我們,要是我,早就一起去了,即使找不到,大家在一起也有樂趣呀,你說是嗎?”
“按常規,應該是這樣,也許在我們沒來之前,他已經找了一年又一年,找得心灰意冷,當然也就激不起他的興趣了,不過也許另有隐衷。”
“喔唷!什麼隐衷?”這句話說到嫦娥的心坎上了,她迫不及待地問道。
丢丢兔搖搖頭說:“不知道。”
嫦娥憂郁地看着漫漫茫茫的蒼白,這麼無止境地找下去,也許真的沒任何結果。“石人”是那麼肯定,一次又一次地說:月亮上除了我以外,再也找不到任何人。還有丢丢兔雖嘴裡不說,心裡早就不想找了。如果這樣,往後的日子隻能永遠看着桂花樹,聽“石人”無休無止地砍樹聲,這樣的生活太枯燥乏味了。“丢丢,你說我們還能找到其他人嗎?”
“不知道。”
“你想想嘛,我們不就是月亮上第二批人嗎?說不定也有人像我一樣,正在四處尋找我們呢,隻是沒有遇見而已。”
“也許”
“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繼續找下去,奇迹也許就會發生。有時我也想回去,可回去了也許真的會功虧一篑呢。”
丢丢兔躺在地上,它蠕動一下身子,有氣無力地說:“你說的也是,可‘石人’那邊确實比我們有優勢啊,有那麼高大參天的桂花樹,有響徹千裡的砍樹聲,明擺着我們是超弱勢嘛,别人找也隻會去他那兒找呀。”
嫦娥看看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丢丢兔,再看看自己,就差那麼一點兒,也就奄奄一息了,再這樣走下去,還能堅持多久?回去?回去?“啊!-----”她聲嘶竭力瘋狂地嚎叫一聲,吓得丢丢兔“唿”地爬起來,呆呆地望着她。
嫦娥凝視着那片蒼白,站了很久,最後閉上眼睛說:“我們回去吧,這可能是一種明智的選擇。”
再說“石人”,自從嫦娥與丢丢兔走後,他每日都依賴思念來打發日子。那麼幾千年一直孤獨的他,突然有人陪他幾天,而且是一位清麗妩媚的女孩子,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生活是那麼美好,他滿腦子都填滿了那個女孩的音容笑貌。這種魂牽夢繞的日子,炸開了他往日的平靜,他實在熬不住了,每次都發瘋地去找他們,每次卻受不了疼痛的折磨又返回來。一次次,一遭遭,他明白,自己沒條件,沒資格去愛她,越是拼命地撲滅思念的愛火,越有一千個一萬個不能愛的理由,越是無法鏟除那已悄悄地、深深地紮根在心田的愛苗,那棵弱小的愛苗在他心裡瘋狂地生長着,不由分辨地占據了他全部的心,正不斷地擴散到他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個細胞,他每日每時都在為那個女孩擔憂,她現在在哪?她還好嗎?她是誰?她為什麼到這兒來?她會回來嗎?她會想我嗎?她會遇上其他男人嗎?一想到這兒,他渾身霎時間會變得冰涼冰涼的,渾身的血液如絲絲尖針往下穿刺般難忍。一想到她嬌豔的容顔,還有規勸他一起去尋找的言語,他的每一根神經似乎都是為那個女孩子而活着,幾千年來,第一次覺得思念一個人,愛戀一個人是那麼的痛苦,那麼的幸福,他現在分不清幸福與痛苦的界限,隻覺得自己現在活得有滋有味。
他現在開始懷疑,以前的那個他能叫活人嗎?“參靈靈宙!參靈靈宙!求求你,讓我再看一眼那個女孩,哪怕是一眼,任何樣的懲罰我都會無悔無恨。”他跪在地上,仰望長空,大聲祈求。這種戀情,是他幾千年來,從未經曆過的一種奇妙甜美的感覺,他從未這樣為誰牽腸挂肚過,甚至包括自己的親生父母,“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仰天大叫道。那女孩在他空虛蒼白的心田裡蓋了一間美麗的房屋,房屋裡充滿了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