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項廷震驚完,瓦克恩還說:“可能和你想得不大一樣,你與藍的關系,在我這裡是嚴重的減分項。從公司的角度看,與一個投資人親上加親,很多決策将變得微妙而複雜。而且就我個人,藍是一個魅力非凡的人,他很有趣,非常優秀,但有點怪,雖然他在華爾街有公認的任性的權利,但他總是吸被投公司的血把他們吸得隻剩一副軀殼,我不想與他走得太近。”
“不是……”
“不是什麼?”瓦克恩饒有興緻,“你們不熟嗎?”
“不大熟。”項廷隻能說這個。
“他自稱是你姐姐的丈夫,這件事不屬實嗎?說來,我也對他秘密結婚有了合法妻子的事情頗感意外。”
高樓上的瓦克恩,低頭一睐車水馬龍,夾着雪茄失笑,雙鬓處一律向後梳齊的灰發便落了幾絲下來。天上突然就綻放了一顆流星,亮極了,開了一個措手不及的頭,長得出奇,足足劃過了小半個天空。飛快沒了。等這一顆流星徹底熄掉了,夜幕一切的星光就都已殒滅了。
項廷很反感這種被人打聽家事的感覺,握着手機,一時沒話,過了好會兒,才說:“你也不像是差事兒的人吧,真就有必要讓我去求他?”
瓦克恩笑了笑,贊許項廷的一點就透。
項廷繼續說:“隻要他不撤資,你就讓我中标,這就是你們美國人的潛規則嗎?”
“年輕人,這不叫潛規則。”瓦克恩更正他,“叫明擺着的規則。”
項廷很窩火,他求告無門的緻富大業,走了這麼多彎路,最後關口了竟然還要靠姐夫幫忙,這叫什麼狗屁他娘的解鈴還須系鈴人嗎?更讓項廷火冒三丈的是,你瓦克恩一個外人憑什麼問我們熟不熟?藍珀就是姐姐的丈夫,也是我姐姐的,不是你姐姐的!項廷很兇殘很狂暴地想,再問我就一刀攮死你,再用切蓑衣土豆的刀法切死你!
“知道了,我考慮一下吧。”項廷已經盡量商務一點了,“挂了!”
“等一下,項·廷。”
“非得故意停一下?連着讀!”
“但是我這樣念瑪麗·張很久了。”瓦克恩笑了,“你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一個人微言輕的孩子,而北京市規劃局的正局長,瑪麗·張,也從未有過任何意見。”
十萬之師的謊言被拆穿,項廷抓着電話的手一緊:“瓦克恩先生,瓦總,中國有話,兵者詭道,兵不厭詐!”
瓦克恩笑意更深:“我亦将這句話奉為圭臬。所以當我用了一個局長的名字,告訴你她隻是行政主管,你卻忙不疊地自報家門,說出一個我們聞所未聞的局/長——你的姑姑的時候,我沒有當衆拆穿你的聰明反被聰明誤。反之,我很欣賞你。你讓我想到了我自己,當年我初到曼哈頓,既沒有錢,也沒有雇員,但是隻要走進客戶的辦公室,我就會表現得好像自己背後有一個大集團,就和你一模一樣。就試着去利用可利用的一切,相信人定勝天吧。”
項廷不屑笑了:“拉倒吧!你沒明說,因為當時你也被我唬住了,你自己都快懷疑上自己了。”
“也許吧,畢竟你有藍這樣一位傳奇色彩的親戚。”瓦克恩将雪茄丢進煙灰缸,念了念藍珀的名字,藍珀,沒有間隔号的停頓,煙霧抒情似的繞指,“替我搞定他。”
“無論如何,今後一年将是很有意思的一年。”瓦克恩放下空酒杯,屈指在杯身一叩,“Cheers,為我們的合作,旗開得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