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年回神,慌忙下跪:“參見殿下。”
“起來吧。”宋聞薰低聲問,“裡面是什麼人?”
“啟禀殿下,是突厥奸細,阿晉格。”
“你就是……咳咳……那個遼遠王?”阿晉格沙啞的嗓音裡透出一種扭曲的興奮,“賤人。”
張貴年脫口一句“放肆!”,付清衣擰眉重重按下鐵鍊,如願以償地聽見阿晉格的慘叫,他擔憂地看了一眼宋聞薰,宋聞薰連眼皮都沒掀,隻是沖他安撫地笑笑,伸手示意他讓開。
這種程度的辱罵對從小被欺負大的宋聞薰來說毫無攻擊力,她平靜地看着阿晉格,像是在看一隻微不足道的蝼蟻。
“……我聽說過你。”阿晉格的眼裡淬了毒,露出野獸般的瘋狂,直勾勾地盯住宋聞薰,恨不得從她身上咬下塊肉來,“你這個毒婦!”
宋聞薰并不受影響,她緩緩吐出幾個字來:“王女很擔心你,阿晉格。”
阿晉格瘋狂的目光霎時凝固在臉上:“王女?你把她怎麼樣了!!?賤人!毒婦!患病的瘋子!!!你殺死了那麼多人……”
宋聞薰的目光沉下去,她微擡手指,身後的侍女,或者叫暗衛更合适,暗衛指尖射出細如牛毛的銀針,刺穿了阿晉格的手腕。
付清衣同樣聽不下去了,他壓着火氣握着剛剛的那把刀反扔回去,刺穿了阿晉格的腰側。
同時受到雙重暴擊的阿晉格一口血噴了出來,嗓子裡卡滿的髒話不上不下十分難受。
“王女無性命之憂。”宋聞薰緩緩說出這句話,表情仍是克制的,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盯着那個血肉模糊的人,平白顯出幾分陰森,“但我現在可以确定你和太子有聯絡了。若是你繼續這樣亂咬人,孤不能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
在旁邊一直聽着沒出聲的付清衣聞言轉頭看了她一眼,這一眼看得宋聞薰僵硬起來,她迅速給自己披上了一層人畜無害的畫皮,走到付清衣身後,輕聲抱怨:“咳……這裡好多血,我有些頭暈,牢房真是太可怕了。”
阿晉格終于緩過一口氣,絲毫不給面子地拆穿了她的表演:“放……屁……”
宋聞薰摸了摸鼻子,聽見身邊的付清衣很輕地笑了一聲。
阿晉格最終還是供出了太子與突厥多年書信往來,付清衣命張貴年将這些話都記下了,宋聞薰則帶着侍女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挖出了一小摞紙張,上面白紙黑字清清楚楚,赫然是太子的手迹。
令人驚訝的是,宋聞薰握着那張足以打垮太子黨的紙張,像是握了張包點心的垃圾紙一樣不當回事,随手将她遞給了侍女。
“清衣。”宋聞薰虛弱地朝付清衣招招手,付清衣立刻焦急地跑過來,擰着眉看她。
這是個隐蔽的地方,不會有多少人經過,宋聞薰把臉埋進他胸口裡,深深呼出一口氣,聲音悶悶的,聽起來很虛弱:“他那副樣子真吓人,清衣,我有點兒害怕。”
付清衣愣了愣,胸膛震動起來,聲音裡有壓不住的笑意:“這麼怕啊?那多埋一會兒。”
跟過來的張貴年眼觀鼻鼻觀心,在宋聞薰朝付清衣招手的一瞬間就面無表情地背過身去,權當自己瞎了眼睛聾了耳朵,主動承擔起望風的職責。
金碧輝煌的東宮正殿内,金絲鑲鳳汝窯杯端正放在桌上,一隻骨節修長的手搭在杯側,漫不經心地敲了敲桌子:“他們動作倒快,我還以為阿晉格能多撐幾天呢。”
站在他面前的黑袍人遲疑道:“殿下,遼遠王不過是個不受重用的公主,仗着母妃死亡賺了個王位,何須在她身上多花功夫?”
“哦?那你覺得宋聞薰是個什麼樣的人?”
黑袍人不假思索:“我與她有過一面之緣,她怯懦、低微,禮數周到,謹慎小心,一個眼神就能讓她驚慌失措,難成大器。”
主位上的男子輕笑一聲,目光饒有興趣地看着黑袍人,忽然伸手摔碎了名貴的杯子。
“你錯了。”他盯着一地的碎片,一字一頓,“她潛伏多年,心思缜密,冷血無情,不擇手段,她是一隻真正的惡鬼。”
太子想起冬夜裡呼嘯的風聲,躺在雪堆裡死不瞑目的屍體,直到死前那種困惑和震驚依舊定格在她蒼老的面龐上,像是不敢置信她的親女兒會殺死了她。
“不要輕敵。”太子攥緊了拳頭,漠然提醒道,“她會是我們最危險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