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清衣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情緒,斂眉彎腰,行了個禮:“是。”
宋聞薰唇角笑意一凝,她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卡藍,擡腳走了出去。
老實巴交的卡藍怔怔地看着他們,一頭霧水,還徒勞地扯着她的袖子:“哎,我還有問題要問呢……”
出了軍帳走到偏僻處,付清衣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道:“你想讓卡藍嫁給太子?”
宋聞薰不閃不避地看着他:“對。這樣不好嗎?既不會讓付清蓉嫁過去,又可以壓制太子的勢力。”
“你明知道東宮是什麼地方,也知道我們和東宮必然是不死不休的下場,卡藍嫁過去,下場隻有一個。”
宋聞薰揚起眉,妩媚地笑了,她極少露出這樣的笑容,像一朵開在毒液裡的罂粟花:“那又怎麼樣?”
付清衣瞳孔一縮。
“将軍,這是最好的破局法。隻犧牲突厥王女的一條性命,便能換我們旗開得勝。”宋聞薰看着他的臉色,隻覺得心頭一冷,然而面具帶久了總有摘下的一日,她硬着頭皮說下去,“……劃算得很。”
付清衣沉默良久,算來這是他第一次與宋聞薰争吵,方才宋聞薰的模樣實在太過陌生,一時間居然讓他産生了靠近不了的疏離感。他方才聽見她循循善誘地将人騙入圈套時依然有一瞬間悚然,将領的本能讓他嗅到了和平表面下的血腥味,宋聞薰是從現在開始步棋,還是幾年前,一盤殺伐果斷的棋局已經悄然拉開帷幕?
他沉默良久,道:“卡藍沒什麼心計,眼睜睜看着一條無辜性命消逝,終究于心不忍。”
付清衣生長在長安最幹淨的付家,老侯爺又與發妻感情極好,自不會納妾,在這樣的家庭裡,付清衣被教出了一身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光風霁月,從不沾染權謀。
宋聞薰無聲地自嘲了一下,她對上付清衣目光,表情緩緩冷了下去:“清衣,我與太子早已經你死我活。這一步棋不管你同意與否,我都必須下。”
看付清衣沉默,她語氣緩和下來,循循勸導:“普天之下,哪一份權力不是以血色鋪就的?她不嫁過去,就是付清蓉嫁過去,到那時候,你我都會身陷囹圄,大不了,若以後太子倒台,我不動卡藍便是。”
付清衣大約終于意識到宋聞薰已經下定了決心,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殿下良策,臣還有事,先告辭了。”
他走過卡藍的王帳,目光悲憫地看了眼那個尚在花季的少女,卡藍沖着他和宋聞薰打招呼,笑容綻開,像生長在陽光下的格桑花。宋聞薰溫柔地笑着回禮,禮數周全妥帖。付清衣看着她們,忽然想起……宋聞薰并未比卡藍大多少。
同為王女,宋聞薰擔了個公主的名頭,卻從未享受過公主應有的寵愛。
卡藍的父王,以卡藍一日活着突厥永遠稱臣納貢為條件,來換他女兒的安甯,如果宋聞薰也擁有這樣的父母,她現在也會和卡藍一樣,無憂無慮,自在快樂。
思及此處,他心已經軟了一片,再不忍心與宋聞薰冷戰。他偏過頭,用餘光看見宋聞薰還站在不遠處默默看着他,踟蹰片刻,主動走過去。
“……晚上想吃什麼?”他輕咳一聲,有點不自在地問。
饒是宋聞薰也茫然了:“啊?”
付清衣擡起手,揉亂她的頭發,笑起來:“我去給你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