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如星,半晝明,車擁人擠泛街庭。
平西城陳氏商行分部。
貨郎終于拿回了自己的擔子,整理好東西,一隻腳都已經跨出大門了,但又回頭看看陳三寶,挑着擔子就走回來了:“陳大俠,咱們也算相識一場,有緣得很,不如看看我這裡行走江湖的必備良品?”
陳三寶本正在和陳忠說話,此時好奇地看過去,問道:“必備良品?有什麼?”
在陳忠複雜的面色下,貨郎展示出一排各色瓷瓶,介紹說:“什麼都有,這個是你們吃過的那種周公丹,還有迷障清、醒神丸、活絡單……”
“哦買!……這個也要!……”陳三寶每聽一個介紹,就瞪大了眼,心動不已。
陳忠嘴角幾次抽動,屋内幾個下人也是眉眼交流,嘴角帶笑——他們家這位三公子,果然如傳聞所言,耳根軟,手也松。
陳忠隐晦地用眼刀掃射貨郎,但貨郎根本沒帶在意的,推銷得十分起勁,此時,一陣腳步聲從後面傳來,陳三寶隻餘光瞥到,就不再出聲了。
貨郎還在推銷:“你看這個也好得很呢,肚子餓的時候吃一顆頂飽……嗯?”
屋内衆人皆随着陳三寶目光看去,便見一英姿青年持劍走出,嘴角微帶笑意,單腿斜立,音調微揚:“沒必要買,有這錢買些蒸餅帶着不好?”
貨郎斜眉道:“唉,大俠,你發達了,也不要斷我财路嘛。”眼睛在向霄遠身上掃過,心裡暗道果然人靠衣裝,特别是這領口和腰帶,略微松垮的樣子就像個纨绔公子。這從頭到腳都扮起來了果然和那死狗模樣全然不同,倒是他手裡的劍……嗯?
陳三寶眼中光彩連連:“太俊了,果然,我就說我眼光好吧!”
下人們也随着陳三寶誇起來,左一句“風流”,右一句“潇灑”,向霄遠一一回應“多謝多謝”,唯有陳三寶的“好看”讓他嗓子噎住,笑了半天,摸着腰間的雕花闆帶,随着說出一句“對,你眼光好”。
陳三寶笑得開懷,揚着下巴,貓眼兒眨巴眨巴的:“是吧?我眼光好着呢。”
聲音撓人,果真是隻嬌養狸奴。向霄遠不自覺地彎起眉眼,“嗯”了一聲。
“我這可有些難得一見的好東西,你看看?”貨郎突然擠了進來,對向霄遠擠眉弄眼地說,還拉着向霄遠往角落走。
向霄遠一臉不耐煩:“不……”
貨郎:“你喜歡他唔!”
向霄遠捂着貨郎的嘴,拽着他跑去角落,壓低聲音說:“不要亂說話!”
“唔唔!”
正好陳忠和陳三寶說話絆住了人,向霄遠這才敢松開手。貨郎立刻小聲說:“你也别不承認,你就是喜歡那位陳三公子,你那眼神看得我牙都快酸掉了。”
向霄遠心裡猛跳兩下,矢口否認:“我警告你别亂說啊,我沒有。”
“你再說沒有動心?你敢不敢對着你師門發誓?”
雖然不記得師門的事,但向霄遠的确是心虛不敢發誓。但他還是說:“我待他不同是因為被功法影響了,絕不是什麼兒女之情。”
貨郎說:“你倆哪來的兒女之情?你們這叫分桃斷袖。”
“我……”向霄遠竟說不出什麼。
所以,他待陳三寶不同,是因為他喜歡上了陳三寶?
他,喜歡,一個,嬌滴滴的小少爺?
向霄遠再看陳三寶,少年可謂膚白脂嫩,形容姣好,燈火下更顯幾分柔和朦胧,像是春天裡枝頭新生的嫩芽,泛着幾分毛絨的嫩綠,生機勃勃的,讓人一看便覺得心情暢快。
他,喜歡,陳三寶?
貨郎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你也不要有負擔,這都是很正常的,喜歡上一個人不容易,你既然喜歡,就要抓緊。不過我看他家條件那麼好,肯定要找女子傳宗接代,你隻能争取當個寵妾,或者努努力當個側室什麼的……”
向霄遠沉默地盯着陳三寶看,貨郎的話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陳三寶應是感覺到了視線,轉身看過來,發現是向霄遠後綻開笑容,沖着他歪頭擺了下手。
砰——
向霄遠眼前煙花綻放,百鳥齊飛,山風輕拂,泉湧澗鳴,甚至一整套劍法莫名出現,在他眼前幹脆利落地使了一遍,劍光四射,直刺人心。
他,喜歡,陳三寶。
他喜歡陳三寶。
喜歡陳三寶!
貨郎還在喋喋不休:“……我這有夫夫生活教學書籍,感情升溫必備良品,絕世好物,你确定不看?我說……”
“看。”
“過了我這村,可沒我這,嗯?你說什麼?”
“看,你有什麼都給我看看。”
貨郎“嘿嘿”笑着,遞出一個“是男人你都懂”的眼神,抽出一個隐蔽的匣子,拿出裡面的兩本書,塞給向霄遠:“你好好學學,這可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向霄遠隻翻了一頁就飛速把書合上,故作鎮定地把書藏進胸口:“行,買了。”
“利索人啊。”貨郎又找出兩個瓷瓶,“紅瓶事前用,藍瓶事後用。”
“……”向霄遠拿着兩個瓶子看了看,咳了一聲,忍不住紅了耳朵,“那個,這應該還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