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三人歇在了距明山不遠的村子裡,找了戶民宅借住。
因是初一,晚上并沒有月亮。
洗漱後,向霄遠把盆裡的水潑進後院的菜地,剛一轉身,對上了葉豹。
葉豹叉着腰,眉頭緊皺,說:“你們不對勁。”
向霄遠:“怎麼就不對了?”
葉豹:“你和陳三寶有問題。”
向霄遠:“哦,你說這個啊,你不是早就看出來了?”
他繞開葉豹想要往屋裡走,卻被葉豹伸手攔住。
“師叔你要幹什麼嗚嗚?”向霄遠話沒說完,就被葉豹捂住了嘴,挾持着去了後院。
牛棚裡,老牛緩慢倒嚼着,看着兩人一盆擠進自己家裡,發出一聲洪亮的叫聲:“哞——”
“噓噓噓——小點聲,”葉豹趕忙沖着牛打手勢,然後又把向霄遠往牛棚裡面推了推,“咱爺倆說點悄悄話。”
“說什麼啊?神神秘秘的。”
“啧,你小子别不識好歹啊,我是你親師叔,我這是關心你!”
“好的,師叔請賜教。”
葉豹撇嘴:“我問你,你和陳三寶怎麼回事?”
向霄遠沒忍住笑了:“我倆沒事啊,真特别好。”
“不對,你們特别不對勁,今天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肯定發生點什麼,太粘糊了,太膩歪了。你老實說,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向霄遠說着話,嘴角根本放不下來,笑得眼睛都快沒了,“就是我喜歡他,剛好他也喜歡我,我們互相确認了這件事。”
葉豹:“你!”
向霄遠龇着大牙說:“師叔,還得多謝你當初幫我看清内心,不然我可能還得多糾結很長時間。”
“不是,你倆來真的啊?”
“當然,這還能有假?”
“但……”葉豹語塞,自己悶頭想了一下,才說,“以前是以前,我那會兒單純當你倆冤大頭想賺你們的錢,不能算數。現在啊——你也别怪我說話不好聽——我是你師叔,咱爺倆就得說點掏心窩子的話。”
向霄遠收斂了笑意。
葉豹嚴肅說:“你想過你們今後的路該怎麼走嗎?”
“我……”向霄遠臉上閃過一瞬迷茫,隻是夜色深沉,讓人看不清罷了。
悠悠歎了口氣,葉豹拍了拍向霄遠的肩,說:“喜歡一個人很容易,但你要是想去愛一個人,那就得多想想将來,别做出讓自己、讓對方後悔的事。
“宵兒啊,咱們清平門早就不是什麼江湖名門了,要名望沒名望,要地位沒地位,要錢沒錢,要人……加上你燕兒師叔,如今也就咱仨。但陳少爺不一樣,不論他生母如何,他出身連化陳氏這一點是不會變的。說不好聽的,你們兩個要怎麼在一起?差距太大,你入贅人家也不會願意。
“或許你想說,咱們都是江湖兒女,不講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但是,兩個人要想長久的在一起,總得考慮這些世俗之物。
“宵兒,你們今天這算是件喜事,師叔不是反對你們在一起,但是……唉,你是個負責任的男人吧?那就得好好為未來打算打算。”
葉豹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話,最後重重拍了下向霄遠。
“師叔。”
“怎麼?”
“你是不是經曆過什麼?”
“我、你,你還敢管你師叔?!”
向霄遠反問:“你是不是在後悔什麼?”
葉豹聲音裡帶上幾分氣悶:“小兔崽子快閉嘴吧。”
“我知道了,”向霄遠特别認真地說,“師叔,我喜歡他,絕不後悔,也絕不會讓自己後悔。”
“……好樣的。”葉豹點點頭,率先離開了牛棚。
向霄遠看着葉豹離開,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麼,直到一個軟乎乎、熱噴噴的鼻子拱了拱他。
牛:“哞——”
抱着盆回去,又打了水洗了遍臉,向霄遠這才躺下。
閉眼,龍鳳糖人轉着圈地在眼前跳舞。
睜眼,葉豹剛才的話不停在耳邊環繞。
翻身。
翻身。
坐起來。
向霄遠果斷開門出去,敲響了旁邊的門,輕聲說:“小少爺?睡了嗎?”
沒想到聲音從頭頂上傳來:“沒睡呢。”
擡頭一看,陳三寶從房頂上招手:“向大哥,我在這呢。”
小院中本沒有照明,是陳三寶把馬車上的兩隻燈籠摘下來挂在門口,才有了些亮光,朦朦胧胧的,什麼都能看到點,卻也什麼都看不真切。
向霄遠提氣縱身,也上到屋頂上,坐到陳三寶旁邊:“不睡覺坐這幹什麼呢?”
“睡不着。”陳三寶輕聲說着,伸手過去,用指尖碰了碰向霄遠的手背。
向霄遠喉頭滾動,反握住陳三寶的手,眼神灼灼地看向他。小少爺換了身柔軟輕薄的淺色衣服,頭發松散地攏成簡單一束,此刻看來格外柔軟。
陳三寶也不掙脫,問:“向大哥,我看你剛才都進屋去了,怎麼又出來了?”
向霄遠:“我也睡不着。”
兩人對視着,一起笑了出來。
夜空深遠透徹,幾點星子熒光,映在兩人眼中。
“小少爺,”向霄遠忽然說,“我會負起責任的。”
陳三寶怔了下,說:“怎麼,你還打算撩完就跑嗎?”
向霄遠“哎”一聲:“我能是那種人嗎?”
“那你什麼意思?”
“哎呀,我也沒想好呢,但我肯定會努力的。”
“你說什麼呢啊?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