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真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氣量狹小,甚至想法偏激到如此地步。你還教育我,未曾學藝先學禮,未曾習武先習德。那麼你呢?你怕是徹底把這句話忘了吧?”
葉豹眼前似乎出現了年幼的秦倉,他穿着一身秦氏武館的褐色練功服,在陽光下笑嘻嘻地沖葉豹招手,但随即,這個小小的身影就變成了雙眼赤紅、滿面黑紋的秦倉,他甚至都不再像個人。
悠悠一聲歎息,葉豹看向空中的月亮,半晌才說:“死了好,少些罪孽,在底下也能少受些罪。”
“咪嗷——”
一隻大狸花貓不知怎的跳到了葉豹房間的窗台上,揚着尾巴,在葉豹身上來回磨蹭。
葉豹笑了,摸了摸貓咪,柔軟的觸感令人心情愉悅。
“嘛嗷——嘛嗷——”
貓咪叫喚兩聲,奈何葉豹聽不懂,隻會來回撸貓,很快,貓咪從他手下脫離開,抖抖皮毛,跳走了。
吹了半天夜風,終于有了睡意,葉豹回到床上,漸漸沉入夢鄉。
*
連花谷。
雖已夜深,但有個人神色緊張,滿山谷地跑來跑去。
“沒有……沒有……”燕蓋跑遍了所有地方,最終停在了後山谷的小屋前。
屋裡,空空蕩蕩,最裡面的那張床上,被褥疊放整齊,就像沒人躺過一樣,隻床鋪上留了一粒金子,亮閃閃的。
張谷主打了哈欠,揉了眼睛,困意讓他慢半拍說:“别找了,人肯定就是走了。”
燕蓋慢慢擡頭,燈火映照下,那雙眼睛微微泛紅,淚盈盈地看向張谷主,竟流露出幾分弱柳扶風、楚楚可憐的姿态。
張谷主:……
真是見了鬼了!他這個外甥都這把年紀了,怎麼還能露出這種招人的樣子?!
張谷主歎了口氣,上前幫這個比他還高的外甥捋了捋頭發,說:“人家小姑娘有腿有腳,身上功夫又厲害,想走自然就走了,你呢,也别太擔心。”
燕蓋眨了下眼,說:“但她身上的毒還沒解,而且,我說過要照顧她……”
“嘿呀,你這木頭腦子!”張谷主氣不打一處來,“在你看來,你自然是一片好心,但她呢?她會這麼想嗎?一個陌生的老男人突然出現,這個人還是她刺殺目标的師叔,結果呢?不僅不殺她,還要給她治傷,給她解毒,你就說,換了你,你能相信他是一片好心嗎?”
燕蓋沉默片刻,說:“能。”
張谷主:……
我到底在期待什麼啊?!我這外甥打小就是個傻的!
燕蓋說:“舅舅,我得走,我要去找她。”
“你!”
“她是瑩娘的女兒,我必須照顧好她。舅舅,我走了。”
眼見燕蓋轉身就走,而外面月亮高懸,夜貓子時不時啼叫,張谷主隻覺得一股熱氣沖上腦袋頂,一把揪住傻外甥的後領子,吼道:“你就不能等天亮再走!”
“可她……”
“她身上毒素未解,走不快的!你就算等到天亮再走又能怎麼樣?”
燕蓋站定,轉身,問:“舅舅,你這是同意我走了,那我現在就收拾東西去。”
張谷主:……
好家夥,合着擱這耍我呢!
哪知,燕蓋衣袍一甩,“咚”一聲跪下,深深叩頭,說:“舅舅,外甥不孝,不能侍奉左右,平日教誨,必當銘記心中,隻願您平安喜樂,福壽綿長,待外甥再來看您。”
“你……唉……”張谷主心中一軟,不由想起了燕蓋剛出生時軟軟小小的樣子,把人扶起來,拍拍他的肩,“你還年輕,該走就走,不用記挂我這個老頭子,谷裡這麼多弟子呢,放心去吧,偶爾回來看看就是了。”
舅甥兩人又叙話幾句,各自離開。
次日清晨。
燕蓋天沒亮就走了。
等到張谷主忙完每日事務,心中念起他那大個子外甥時,不由感傷。他這個年紀,有些人就是見一面少一面了,也不知……
“谷主!谷主!”幾名弟子慌慌張張跑來,“谷主,不好了!”
張谷主慢悠悠說:“能有什麼事?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谷主,咱們藥房被盜了!那些好藥,少了一大半!”
“什麼?!!”張谷主“騰”一下跳了起來,“你們怎麼看護的?”
“我們還在藥房發現了這個。”說着,有人呈上了一張紙。
打開一看,張谷主眼前一黑。
——
舅舅,藥我拿走了,祝您天天開心。
蓋
——
“好啊……好啊……真是我的親外甥啊……”張谷主顫抖着手,把紙攥成一團。他早該想到的,他這外甥年少時可是和葉豹、項越那些人混在一起的,能好到哪去?!
張谷主惡狠狠說道:“你們,以後在外行走,誰要是見到燕蓋,就給我狠狠地揍!狠狠地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