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向霄遠正邁過門檻時,被人從背後抱住了。
怦怦,怦怦……
也分不清是誰的心跳,反正很吵。
“是你。”
心跳的轟鳴中,向霄遠聽到了陳三寶的低語。
*
農田間的小路上,牛車慢悠悠晃着。
車上坐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用濃重的方言口音說着家長裡短,她們都是從各村彙集而來,要去城裡趕集買賣東西的。
在這些人中,有個身形佝偻、頭發枯黃的村婦,她面色灰黃,唇色發烏,一身粗布衣裳,衣服上的補丁一層摞了一層,仍有細小的破洞露在外面。
“這人是哪個村的?怎麼以前沒見過?”
“反正不是我們村的。”
“不清楚,看這窮酸的,進城了也不知道換身好點的衣服。”
周圍的人叽叽喳喳聊着天,這個村婦卻始終一言不發,閉着眼,頭一點一點的,半睡不睡的樣子。
終于,牛車在城門口停了下來。
在睜眼的一瞬,村婦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但随即眼皮半垂,透出一副畏畏縮縮的神色。
城門口駐守的官兵大聲喊着:“排隊!都排好隊!不許擠!”
村婦混在人群裡,小碎步快走兩步,緊緊跟在一個小媳婦後面,好像一家人似的。官兵隻看了一眼,就放她們過去了——雖然這個破落老婦看着有點面生,但他們這種小城,就隻有附近村裡的人會來趕集,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順利進到城裡,人群逐漸散開,村婦也慢慢離開了主路,專撿着偏僻方向走。
很快,村婦走進了一條無人的小巷。
當走到門口貼了鐘馗和關公的小院前時,村婦眼皮掀起,混濁的眼瞳瞬間變得清明,左右觀察後,她的身形立刻挺拔起來,一下就翻進了這座民宅裡。不多時,一個身形略胖的普通女人從裡面出來,搖擺着臀部,扭哒扭哒地離開了巷子。
小院裡,很快傳出了隐隐的血腥味。
一隻野狗嗅着味來了,用腦袋頂開門,一具男性屍體趴在堂屋門口,血流滿地。這男屍的手裡,還握着一把烏黑的匕首。
野狗試探了幾次,終于撲了上去,吞吃起來。
……
胖女人走在街上,突然眼前一暈,趕緊停下腳,捂着心口,等待眩暈過去。
又發作了。
不得不說,連花谷的治療真的很有用,毒雖未解,但毒發的症狀已經很輕了。
隻是,自己這個樣子,能撐到把妹妹從極淵閣裡帶出來嗎?
妹妹,到底被藏在哪兒了?
南門鸢搖了搖頭,重新振作,繼續僞裝成胖女人的樣子,奔赴下一個她所知道的極淵閣分點。
她一定要在死前,把妹妹從極淵閣裡帶走。絕不能讓她走上自己的老路,絕不能讓她過這種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
南門鸢掂量了下剛剛從分點裡搜羅來的銀子,決定買一匹騾子代步。
走進騾馬市場時,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從他面前走過,南門鸢有一瞬恍惚,但随即又清醒過來,這人并不是燕蓋。
燕蓋……
不管他到底是誰,都和自己沒關系。
在娘死去的那一刻,這個世界上,她南門鸢的家人,就隻有妹妹小乙了。
*
山間小路。
鎮國公的隊伍浩浩蕩蕩,打頭的,便是破衣爛衫的項越。
“望仙峰下醉神釀,一飲極樂仙人望。”項越坐在馬上,手裡也不簽缰繩,而是拿着那根他撿來的樹枝來回晃蕩,悠然哼起了小調。
葉豹騎着馬,既要關注前面高人作派的項越,又要關心後面的粘粘糊糊的向霄遠和陳三寶,隻恨不得生出兩個頭來。
啊,好煩,他不喜歡帶孩子!
葉豹突然有點理解大師兄陳道寬了。以前,師兄弟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是這樣關心着每一個人,而那時候大家都年輕又調皮,他應該很是疲憊吧?但他似乎總是笑對每一個人,從沒因此發過脾氣。
一陣悲傷突然湧上心頭,葉豹恍然,他竟是在大師兄死後才意識到這一點。
張韻楠從馬車裡鑽出來,好奇地四處張望,問不遠處的向霄遠:“幹爹,咱們什麼時候能到呀?”
向霄遠正和陳三寶咬耳朵,聽見小朋友的發問,說:“哦,照這個速度,晚上也到不了呢。”
“啊……”小朋友立刻就蔫了。
離開磕磕絆絆的小路、終于行到大路上後,本該加快速度的隊伍卻停住了。
鎮國公:“怎麼回事?”
從前面回來的彭乘風上前複命:“公爺,前面有人攔住了路,說是讓等半個時辰才能讓走。”
鎮國公:“哦?什麼人這麼大排場?”
彭乘風:“是宏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