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派。
紅綢覆梁,金燭搖曳。喜樂聲聲,高朋滿座。正廳之中,新人行三拜之禮,自此結成美滿姻緣。
各門各院之中,八珍玉食,美酒佳釀,皆流水呈上,就連陳三寶這位從小見多識廣的富家少爺都說,這裡有些食材是連他都隻聞其名、未見其物的。
“吃過這頓,這輩子就不虧了。”酒足飯飽,葉豹發出喟歎。他臉色發紅,歪頭靠在椅背上問陳三寶:“你們富家子弟都是怎麼投胎的?我這輩子得積多少德,才能在下輩子過上這種好日子?”
但因為喝了不少酒,葉豹說話有點大舌頭,陳三寶聽不清,隻能問:“師叔你說什麼呢?”
向霄遠推了推葉豹,把他的頭擺正回去,說:“師叔你喝多了就趴會兒。”
葉豹迷迷糊糊地說:“我才沒喝多,沒呼——呼——”頭再次歪倒一邊,眼睛一閉,瞬時鼾聲震天。
“師叔真是醉了啊?”陳三寶捅了下葉豹的肩,一點反應都沒有。
向霄遠拿起陳三寶的酒杯,聞了聞:“這酒這麼大勁?”說着伸手沾了一點,想要嘗一口。
“哎!”陳三寶急忙抓住向霄遠的手,“别!你不能沾酒!”
向霄遠:“就這一點點。”
“一點都别喝。”
其實我就……”
“不行!”
沾着酒水的手指在兩人之間拉扯,因向霄遠力氣大,陳三寶必須兩隻手一齊抱住向霄遠的手,才能保證拉這次扯勢均力敵。見陳三寶表情非常嚴肅,向霄遠堅持了一會兒,心中暗暗歎氣:罷了,不嘗就不嘗了。
但向霄遠手指稍稍一動,陳三寶誤以為他還想嘗酒,心中一急,身體前傾,直接用嘴含住了手指,甚至還舔了兩下,确保酒液徹底消除。
向霄遠如遭雷劈,動彈不得。
陳三寶還未得意,便聽溫栗說:“啊,這個好玩,花郎,給我也試試。”
轟——
熱血瞬時湧上,陳三寶閃電般縮回去,端正坐好,目不斜視,仿佛一尊雕像。
向霄遠微微顫抖着收回手指,挪動身體,換了個坐姿。
啧!清晰的水聲傳來,兩人同時擡頭看去,段花間和溫栗臉頰微紅,靠在一起,低聲說着些旁人聽不清的話。而他們中間,是兩人交纏的手,其上可見透亮水漬。
庭空大師笑眯眯的,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向霄遠清了清嗓子,說:“咳,這酒,勁頭挺大,哈哈。”
陳三寶:“哈哈。”
向霄遠扭動兩下身體,暗暗運功平複自己,但收效甚微。他四下一看,說:“師叔醉得有點厲害,我去找人要點醒酒湯。”
陳三寶:“好,你去吧。”
向霄遠微弓着腰,快速離開。
庭空大師不由搖頭:“唉,還是太年輕了,面子薄啊。”他把目光放回到段花間和溫栗那邊,點點頭:“嗯,這樣就不錯。”
等離開席間,向霄遠終于自在了些。略一打聽,得知喜宴上并未準備醒酒湯,但若需要,廚房可單獨熬制,向霄遠便去要了一份,不,要了四份。
醒酒湯的熬制需要時間。
向霄遠吹着口哨,歪靠在廚房門口,眼睛看人們忙忙碌碌,實則暗自回味指尖的觸感,不多時露出了仿若癡傻的笑容。
“不好意思,少俠,請您讓讓。”
向霄遠起身讓路:“不好意思啊。”
“公子,這邊等下要送菜,不太方便,您看……”
向霄遠再次換了地方。
“請您換個地方休息吧,這裡火旺,别燒着您了。”
“……”向霄遠蹭了蹭鼻子,第三次被人請開。
行吧,這下什麼旖旎的心思都沒了。
為了不再礙事,向霄遠這次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哪知剛剛站定,一個老婦人就從更加靠裡的地方走了出來。
有人喊她:“謝家婆子,快點過來,你去哪了?”
老婦人弓着腰,緊走兩步,諾諾着跟了上去。
向霄遠本不在意,可随後,易簡從剛才老婦人出來的地方走了出來。
“易簡?你在這……”向霄遠的目光在易簡和那處偏僻角落裡來回切換,“哦,剛才是你找那位婆婆?”
易簡坦然承認:“對,是我找她。隻可惜了……”
“可惜什麼?”
“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向霄遠挑眉:“你要找誰?”
易簡笑了下,說:“一個老婆婆。”
“然後呢?”
“沒了。”
向霄遠皺着眉比了個大拇指:“哇,你這說了就像沒說一樣。”
易簡笑着搖頭,正要把畫像布帛拿出來給向霄遠看,就聽那邊有人喊:“少俠,您要的醒酒湯好了。”
向霄遠當即摟着易簡的肩,挾持着人往竈台那邊去,邊走邊說:“好兄弟,來的正好,和我一起把醒酒湯拿過去。”
“不是?我沒想……”
“哎呀,走吧走吧,多大點事兒。”
稀裡糊塗,易簡看着向霄遠拒絕了仆役的幫忙,兩人一人一個托盤,端着熱氣騰騰的湯碗走了。
另一邊,席面上。
庭空大師到底被人請走了,走時格外不舍——若是多坐一坐,說不定能看到有人現場親嘴呢?
庭空大師走後,來這一桌敬酒的人少了很多,但也不乏關注者。
無他,葉豹打鼾的聲音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