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自己倒黴透了。
#真早已表露過,我的幸運和魅力都是穩穩的零蛋。雖然魅力偶爾還有些波動,但幸運始終死得很安詳。
按理來說,我應該對眼前這場面習以為常了。但不知為何,我始終直覺有人在暗中對此推波助瀾。
是元老院的凱妮斯麼?我漫不經心地想到。
——在大約五分鐘之前,我離開雲石天宮,選擇穿過雲石市集回家。考慮到時間仍然充裕,我動了一點準備晚餐的念頭,于是又多繞了一圈,抄小路繞到另一條街道。
意外正是此時出現的。
我前進的道路上竟然出現了黑潮,一隻受到污染的怪物正從猩紅的潮水中爬出,嗅着活人的氣息,憑借本能沖向街頭。
我皺起眉頭,忍不住多想:是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才緻使奧赫瑪出現了黑潮的蹤影?
但街頭興起的尖叫容不得我猶豫。
阿格萊雅沒有第一時間處理這處麻煩。或許是因為她的感官衰退了,也或許是因為她正注視着此處。在她心目中,我會做出正确的選擇,而她恰好希望如此。
掌心迸發的魔力撕裂怪物的身軀,猩紅泛黑的液體、姑且稱之為血液吧,濺在我的臉側,我擡手,随意将它抹去。
倒下的屍體橫在街頭,尖叫聲不絕于耳——也對,聖城人哪裡見過這種血腥殘暴的場面,他們大多并非作戰的士兵,連兵刃都未曾提起過。
但這時,卻有陌生人擡手指向我,憤怒的指責聲随之而起——“是她!奧赫瑪怎麼會有黑潮的怪物?是她把怪物帶進來的!”
充滿惡意并且全無邏輯的指責,然而剛剛從驚慌失措中緩過神的人群來不及思索太多,便随着聲音望向“罪魁禍首”。
将心比心,如果我是方才劫後餘生的人群一員,我是否會在情況尚不明朗的情況下看向、甚至懷疑被指責之人?
如果我會,那就沒什麼可憤怒的。
我鎮定地站在原地,但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
周圍的人群越聚越多,卻沒有聖城守衛前來維持秩序;而所有人都驚慌失措的時刻怎麼會有人立刻反應過來,誰是兇手?
好一個元老院,原是來攪渾水的。
但往我身上潑髒水,他們想達成什麼目的……
我目光遊移,在越聚越多、越發吵鬧的人群中搜索方才出聲的人影。
但他已然消失不見,就像一滴水歸入大海,沒人能重新将之捕獲。我将慣用手背在身後,湛藍魔法在掌心湧動,魔法随之指出對方隐沒的方向:奧赫瑪郊外。
很麻煩。
那是奧赫瑪修建的難民庇護所以及懸鋒孤軍駐紮地,魚龍混雜,各種各樣的勢力都容易在那裡彙聚。
我仍然傾向這樁事是元老院搞出來的,但他們跑到哪裡去,是要做什麼?
我沒有立刻行動,人們将我圍住了。
大部分人不明真相,隻想着:不論如何也要等到聖城守衛到來,絕對不能讓罪魁禍首逍遙法外。
心意是好的,可惜被騙了。
當然,也有人隻是在一旁觀望,并沒有上前來給我添亂。
但現在的情況足夠我頭痛不已了。
我收回目光,面對此起彼伏的指責與質問,沒有多說一句反駁的話。
“安靜,聖城守衛很快就會過來。”
魔力将我沉下的聲音擴散出去,但堵塞的道路并沒有因此變得順暢,議論的聲浪也沒有停下波動。
這時候,難道還會有人看熱鬧?
我皺起眉頭,感覺到異常的煩悶。
或許真如阿那克薩戈拉斯老師所說,如果所有人都能冷靜理智地思考,世界上的麻煩事會少很多。
但被利用的人并沒有錯,我仍然堅持我的觀點。二者并不沖突。
……不妙。
我猛然想起,白厄之前接受任務,前往郊外與懸鋒人交涉。如果他們動作迅速,那現在差不多就得回來了。
——如果懸鋒人出現在情緒不穩定的奧赫瑪人群之中,那恐怕會立刻爆發一場難以調解的矛盾。
真是打了一副好算盤:不僅讓我陷入麻煩,以此吸引白厄目光,在越鬧越大的狀況下,他不可能坐視不理;還盯準了懸鋒孤軍的行動,意圖借此機會引爆兩城矛盾。
聖城守衛、乃至普通的衛兵都長時間沒能抵達,恐怕是被什麼牽制住了動作。
希望前來交涉的懸鋒人、邁德漠斯冷靜些,别輕易靠近奧赫瑪的人群。
我得想想辦法,不讓情況變得更難看。
或許……
能讓人們一緻行動的,隻有近在眼前的恐慌、威脅以及明确的指令。
“全都冷靜下來!奧赫瑪城内出現黑潮,所有人就近尋找房屋避難,讓出通路,金織女士與聖城守衛會以最快速度解決你們的威脅……無論是什麼!”
如果個人魅力不夠完成這件事,那就用恐懼與震懾達成目的吧!隻要事件的結局足夠完美,最初人們是自願如此還是不得不如此都不重要了。
沒能及時處理的黑潮再次開始湧動——我并非半神,也從未掌握相關知識,無法令污穢的潮水退散。
血色怪物再次從缺口爬出,魔力在掌心彙聚,迸發的力量将怪物身軀再次撕裂,血液濺上我的臉頰與衣衫。
身後的人群飛速散去了,透過街邊店鋪的彩色玻璃窗,我還能清晰地瞥見其中人頭湧動,偶爾與之對上視線。
這些事必須迅速解決掉。否則恐慌在人群中蔓延,不會有誰得到想要的安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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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況完全出乎邁德漠斯意料:想不到這時候還會發生鬧劇。
他沒有輕率地靠太近,但他感官敏銳,很輕易地将人群中心的動靜收入眼底。
白厄上前去維持秩序。少年心急如焚,帶着一隊聖城守衛迅速前往人群中心。
但還沒等他靠近,人群猛地散去,周邊的房屋建築猶如深海中的漩渦,刹那間将附近的人全數卷入其中。
這是發生了什麼?白厄迅速靠近,隻見地面上是兩具黑潮怪物撕裂得幾乎看不出形狀的屍體,而你站在湧起的黑潮缺口前,眉眼低垂,神色冷淡,察覺他的靠近時才露出松了口氣的輕松表情。
“來了?”
白厄還有些困惑,不知道你為什麼又出現了街頭,但他還是點頭,希望你變得更安定些:“嗯,來了。黑潮出現在奧赫瑪城内。我會和聖城守衛一同解決它的。你快離開吧,這裡很危險。”
你默默搖頭:“阿格萊雅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一堆事情接踵而至,麻煩……”
“什麼意思?”
“應該很快就會有祭司帶着刻法勒神迹趕來解決了,沒必要讓阿格萊雅親力親為。先讓聖城守衛把守住這裡吧,别讓怪物傷害到附近躲避的民衆。”
你鎮定地做出安排,目光越過身前的白厄,依次掃過附近矗立的聖城守衛與關注着事态發展的人群,最終又落回到白厄臉上。
“我要去郊外一趟。别擔心,去做你的正事吧。别讓阿格萊雅和客人等太久。”
“你要去做什麼?”
即便知曉總追問他人的動向并不禮貌,白厄也還是提出了這個問題。
你總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從前是,現在是,或許未來也是。隻有他在慌張嗎?隻有他在茫然嗎?
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有一份難以平息的不安與忐忑在湧動,讓他下意識關注着你的動向——克制地,禮貌地,卻也情不自禁地關注着。
你看他一眼,像沒多意外似的。
他的心情……被你預料到了嗎?
但你眸底閃耀的光彩昭示着你似乎是做出了什麼不容拒絕的決定,你看向他時,竟然帶着一些意料之外的寬慰。
“我隻是覺得……有壞人跑了過去,那裡會有麻煩事,想去看看情況。别擔心。”
說不擔心的話,好像非常艱難呀?但不管他說什麼,都沒有辦法動搖你的決定吧。你一直是這樣,認準的事,就算危險也會去做,從來沒有任何改變。
“那,你要注意安全。”白厄叮囑道,“我可要看到你全須全尾地回來,少一根頭發都不行。”
“讀書人不少頭發好像不行。”
“我覺得你頭發還挺多的,似乎沒怎麼掉過……開個玩笑,别在意。總而言之,量力而行吧?”
“我知道。”
“嗯。”白厄輕輕應答。得到命令的聖城守衛分散開,将這處黑潮污穢把守住。
而他回過身,想要就此離開、繼續完成任務時,卻發覺你又掉頭走了回來,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想起來,似乎應該說一說。”
“什麼?”白厄下意識問。
“不用總是聽我的意見,恰當的時候,隻需要去做你認為正确的事就好了。我相信結局會如你所願。”
“什麼呀?明明事與願違才是常态吧。好啦,我記住了。”
但你得到他的回答,并沒有立刻離開。你很認真地看着他,目光平和而坦然,似乎已經對未來要發生的事情有所猜想、有所預料了。
你說:“你會的。别這麼敷衍。我要走了哦……對了,我想再吃一份蜜果羹,這項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