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見她沒傷害自己,居然還能徒手捏出個小火團來。顫顫巍巍開口道:“你是道長?”
“我是個散修。”她道。
老者一聽,如同見到救世主一般,立即抓住她的手腕跪在地上說:“仙姑,救救我家老爺罷……若是老爺能恢複正常,仙姑要百金,千金都可以……救救老爺罷……”說着說着,淚水就從眼中滲了出來。
攙老人家的手一頓。百金?千金?有錢,真有錢。
即便是許府情況再危險,聽到這裡的白露腦中也隻剩下八個字:有錢不賺,天理難容。
“你先與我講講府中發生了什麼,我定全力幫你。”搞明白府中情況,她定全力賺錢。
老人家開口道:“我家老爺夫人,都是大善人,可他們,可他們,哎!”
眼前的老人家,叫做許忠,在許府做了八年賬房。
許氏靠商賈為生,乃是江南一帶數一數二的富商。許老爺和許夫人琴瑟和鳴,育有一子。
近年因成批妖魔湧入人間,修仙理佛行業崛起,富戶權貴多會送孩子去宗門佛寺修習術法,學一項自保技能。許老爺和許夫人商量過後,動用了一批保镖于昨日午後護送小少爺去句容茅山修仙。
許老爺愛子心切,為了兒子平安,一下子就動用了府上超過半數的護衛能人。偌大一個許府,姑蘇巨賈,滿是油水的一塊肥肉,當然會被盯上。于是從昨夜開始,就不斷的有精怪前來作祟。
就在昨夜子時,兩名保衛許府的修士踉踉跄跄跑進來,說門口從天而降一口紅木棺。
其中一名修士打開了棺材,發現裡面是一具十三四歲的男屍,未腐未化,像是剛死的。
白露蹙眉,問:“家門口,從天而降一口棺材?”
匪夷所思。
什麼妖怪路子這麼野?
許忠點點頭,繼續陳述道:“老爺覺得莫名其妙,以為是不是哪家人出殡時候遇上了事,正巧把靈柩停在了許府大門口。就出去瞧了瞧。可等他去看的時候,棺材裡卻是空的。”
聽到這裡,白露的目光落在許忠的臉上,他一張布滿褶皺的臉,開始有些扭曲,顯然内心極度驚恐,隻聽他繼續道:“昨夜我就在老爺邊上。老爺見棺中是空的,整個人突然一怔,怒吼一聲,徒手掐死了一個修士。另一個修士沖上來攔住老爺,不知道老爺哪來的力氣,居然拔出那個修士的佩劍,直接把他殺了。他的叫聲,叫聲就像野獸一樣,絕不是老爺自己的聲音……”
白露眉頭擰得更緊了,推測說:“聽上去,像是被什麼附體了。”
“可不是麼,”許忠的聲音都在顫抖,“府中的修士都來攔老爺,可老爺太肯定是沾上了厲害邪祟,一夜間,一夜間竟把他們都殺光了……二十八個修士啊……”
二十八個修士,全被殺了?她倒吸一口涼氣,她一個築基的散修,憑她自己的力量,未必除得了那附體邪祟。但總要試試。
“之後呢?”白露問。
許忠道:“等修士都被老爺殺完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老爺把那口紅木棺材擡進了靈堂,自己睡在了棺材裡。夫人吓得叫人去請道長來驅邪,道長趕到的時候,已經白天了。”
“太陽出來以後,老爺從棺材裡爬起來,又恢複正常了。道長給老爺做了法,本來以為這事就過去了。誰知道,誰知道……”看許忠的表情,他都快崩潰了。
“誰知道,今天剛剛入夜,老爺突然又發作了,殺了府中好多人。除了夫人,老爺見誰就殺誰。我派了人出去請道長,不曉得請來了沒。”他強撐着說完了。
白露初出茅廬,這情況未免太棘手了。但是,她也覺得有些奇怪。既然許老爺被邪祟附了身,見誰都是殺人不眨眼,那為什麼獨獨不動許夫人?這也太奇怪了。
稍等片刻,派出去的長指甲女鬼總算回來報信。情緒剛剛平複下來的許忠,又被吓得哆嗦起來。
“你不用怕,這是我的傀儡。”白露想了想,對女鬼下了命令:“你留在這裡,保護許忠。”
此刻石洞外草木陰翳,庭中清泉泡血,滿地慘白月光。根據長指甲女鬼打探的情況,許老爺方才追着一個小厮跑到了前堂,許夫人被囚禁在靈堂之中,那具紅木棺材也被擱置于靈堂之内。
白露一路走到靈堂門口。她暗自揣度,能連殺二十八個修士的邪祟,正面硬來,她肯定打不過,須巧取。既然許老爺被附身後六親不認,卻唯獨不傷害許夫人,還要将她囚禁起來,那麼如若要請走這邪祟,大約得從許夫人身上下手。
推門進去,靈堂之中擺了一排棺木,裝的應為昨夜死去的修士屍首,地上一片血迹。靈堂之中燭火跳動,許夫人蜷縮在角落裡,她的身前,堆滿了人體碎肢。
見有人進來,許夫人擡起睫毛,眼睛都哭腫了,豆大的淚水還在不斷往下滾。白露安慰道:“你不必害怕,我是個散修,來幫你家驅邪。”
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許夫人突然遇到這等事情,吓得有些神志不清,口中說道:“剛才他過來,拎着人手人腿說送給我……”
白露聽得脊背發涼,給她念了段定心咒,問道:“在許老爺被邪祟侵體前,你出過門,或是遭遇過什麼事情麼?”
許夫人聞聲逐漸安定下來,睫毛微微顫抖着,開口道:“沒有。倒是出過一趟門,可也沒碰上過什麼怪事,要麼,要麼就是見到了一具屍首。”
白露皺眉,道:“你仔細說說。”
許夫人聲如蚊呐,白露湊過去才勉強聽清她在說什麼:“昨日午後,我與老爺送孩子出門,回來的路上遇見街邊一個男孩,那男孩大概十三歲,臉上爛了一大塊,拖着一具女屍走在路上乞讨。他說那是他娘,他想給他娘置辦一副棺木。我瞧着那孩子可憐,就給他買了幾個肉饅頭,還給了他些銀兩買棺材。”
十三歲的男孩?白露記得,許忠說過,昨日許府門口的棺材裡,躺的是一具十三四歲的男屍。正要再問,許夫人一抖,眼淚又掉了下來。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糟糕,許老爺回來了!
白露四下看了看,這靈堂沒有窗戶,且無甚擺設,毫無遮蔽之處。腳步聲已到門口了,怎麼辦,躲在哪……她把頭轉向那一列棺木。
吱呀,大門洞開,一股濃重的血腥氣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