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露清醒的時候,已是滿屋白日天光。
肩膀被沉沉的東西按住,臉上有濕濕黏黏的東西在遊走。她擡眼,一張黃白相間還帶些黑條的貓臉怼在面前,兩隻軟軟的小爪子搭在她肩膀上。琥珀似的一雙圓眼眨了眨,正在啪塔啪塔舔她臉的小粉舌頭縮了回去。
小貓崽子靈活一跳,乖巧地直着兩條前腿曲着兩條後腿坐在枕邊,黃白黑相間的細尾巴搖來擺去。小貓崽子嘴巴兩邊白色的觸須動了動,嘴巴一張,發出一聲嬌嬌軟軟的奶音。
“喵嗷~~~”
哪來的小貓崽子?
白露一坐起來,被子就順着身子滑下來。
她愕然,衣服呢?
她環顧四周,枕席間淡淡的藥草香,房内的布置……
這是唐谷雨的房間?
白露四下翻找,也沒找到自己的衣裳。
她先是有片刻的憤怒。這人是變态嗎?把她搞得半死不活還不夠,還要扒光她衣服讓她嘗嘗恥辱是什麼滋味嗎???
但,憤怒過後,她又開始覺得不對勁。因為現在不僅身上一點都不痛了,她還活蹦亂跳的,好像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氣力。
難不成,中間有隐情?
白露想出門,卻又沒有衣服。目光兜兜轉轉,停在枕畔的小貓崽子上。她伸手在小貓崽子的肚皮上寫了個符,道:“去,去找唐谷雨。”
小貓崽子聽了她的使喚,拱了拱背,“喵嗷”了一聲,邁起小細腿兒走出了門,順道後腿一勾,貼心地把門帶上了。
白露嘴角勾了勾,是隻有靈性的小貓崽子。
這個咒印,叫窺世咒。白露打在小貓崽子身上以後,可以通過它的視角查探外界發生的事情。
借着小貓崽子的眼睛,覺得尋常路邊那些踩到了都不心疼的花花草草都變得巨大,就連繞着小貓腦袋亂飛的蚊子,都大得欠揍,讓她忍不住想一巴掌拍死。
小貓崽子的嗅覺很好,光靠着氣味馬上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她不了解碧霄間的地形,隻覺小貓崽子邁着四個腿迅速跑跑跳跳,轉了十幾道彎,穿了幾十道門,等她眼暈的時候,嗖地溜進了一間大堂。
大堂門緊閉着,小貓崽子是從窗格裡擠進去的。隻見堂室的上首坐了個方面闊額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邊上立着謝杳,另有幾個老者和中年男人分兩列坐在堂兩側的雕花檀木椅上。
唐谷雨立在大堂中央,還是白色的束發帶,白色的衣袍。她順着小貓崽子的視野觀察,發現他的右手握着些布料。根據布料的色澤和材質判斷,應該是謝杳代唐谷雨送給她的衣裳。
堂内氛圍似乎很緊張。
再看仔細些,唐谷雨握着衣服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身子略微有些顫抖,臉色很難看,嘴唇緊緊抿着,目光銳利,仿佛别人一靠近他,都能被他的眼神殺死。
他這是,生氣了?
堂上的謝杳哭哭啼啼道:“碧霄間好歹也是第一大宗門,辦的比賽若是被挽玉觀赢了倒還說得過去,好歹挽玉觀也是僅次于我們的宗門。但若是被一個不知來路的野丫頭赢了,豈不是丢人丢死了嗎?”
“何況,這野丫頭整天纏着師兄,老往師兄身邊鑽,安的什麼心師兄看不出來嗎?”她蓮步輕移走下堂,眼眶紅得像是兩個桃子,壓低了聲音繼續說,“我是為了師兄好啊。”
白露震驚,聽這話的意思……
謝杳還想說話,唐谷雨打斷她說:“況且比賽勝負,全憑個人實力,與宗門何幹?輸了不丢人,若是為了赢傷害她才算是失顔面。”
謝杳哭得更厲害了。堂上的方臉男人沉聲道:“谷雨,話不是這麼說的。宗門向來都是靠實力說話,若是我們幾大宗門全都輸在一個來曆不明的鄉野丫頭手裡,那麼……”
唐谷雨的眼神更加陰沉,他說:“師父曾經總把‘道法自然,衆生平等’挂在嘴邊,既然平等,便沒必要在意道者的來曆身世。”
“何況,你往衣上淬毒,會害死她的。”唐谷雨把目光投向謝杳。
謝杳拿帕子揩着眼淚,道:“死了就死了,一個沒臉沒皮的野丫頭,哪有碧霄間的榮譽重要。師兄……”說着就伸手想拽唐谷雨的手臂。
白露意識到,自己錯怪唐谷雨了。
唐谷雨手裡的衣裳落在地上,他後退一步讓謝杳抓了個空,眼中燃燒着不可遏制的怒火:“住口!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方臉男人開口道:“谷雨,阿杳是為了宗門着想,她沒說錯。”順手捏了個火訣,地上淬了毒的衣料瞬間化為灰燼。
唐谷雨看向他,眼中又是憤怒又是驚愕,“師父,您說白露沒有出身,不配赢這場比賽。可曾想過,十八年前,弟子也不過是您在山腳下撿到的一個棄嬰。若論出身,弟子才更沒有資格赢這場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