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誇張的語氣,矯情做作的表情。
白雪亭:“……嫂,夫人?”
不出意外的話,據她所知朝堂上下也沒有比楊談年紀更小的。
沈谙展開折扇嘿嘿一笑:“鄙人比較窩囊,雖年長楊指揮使兩歲,但一向信奉比我官大的都是哥,自然就得叫您一聲嫂夫人了。”
白雪亭此生自诩什麼品種的人都見識過了,跋扈如南珠也好,蠢鈍如郭十二也罷,都是一耳光解決不了就一記窩心腳的事兒,但對沈谙此等油滑到根本抓不住的泥鳅,她那套“看不慣就罵”的處世法則似乎一下子失靈。
此人臉皮厚如城牆,縱她的嘴刻薄如利箭,那也罵不穿啊!
沈谙“嘶”了聲,折扇一收拍拍掌心,道:“怎的嫂夫人不趁着婚假好好歇歇,反而來我們鳴鳳衙門跟前兒晃悠?莫非……”
他像看穿什麼天機似的,意味深長地“哦”道:“莫非是新婚燕爾,嫂夫人與楊指揮使片刻不能分離,因而才到衙門來抓人了?”
……
白雪亭好懸忍住了一腳把他踹回大理寺的沖動,咬着牙關擠出兩個字道:
“路過。”
她擡手比了個讓路的姿勢,又道:“勞駕讓讓,我去秘書省。”
“哎喲,太巧了!更巧了!”沈谙活像喜鵲似的叽叽喳喳,“楊大人正在秘書省調閱卷宗呢,嫂夫人您快請吧!”
白雪亭聞言硬生生調轉腳步,回身涼涼問道:“他去秘書省了?”
沈谙笑得露出八顆牙齒:“是呢。我說他早不調晚不調,非得這時候去,原來是掐準了嫂夫人您上值的時間啊。楊行嘉此人,心機太深!”
她略思量片刻,忽冷了臉,大步流星走進鳴鳳司門内:“既然他去了,那我就不去了。”
守門的鳴鳳衛面面相觑,一時不知該不該放她進去。
白雪亭冷聲道:“怎麼?沈少卿一句‘嫂夫人’,都不能放我進你們衙門喝口茶了?”
沈谙忙跟上來,假裝責備那兩名鳴鳳衛道:“呆子!知道眼前的是誰嗎?還不快請少夫人進去小坐片刻!”
鳴鳳衛這才應聲,雙雙側過身,放白雪亭進去。
鳴鳳司比普通的衙門都要暗一些,占地很廣,内外衙門以一道長長的連廊銜接,過了堂屋還有二堂,一直到二堂深處,重兵把守,白雪亭連“鳴鳳暗牢”的影兒都沒見着。
怪不得郭家門下死士好手成千上萬,卻無一人能探進鳴鳳司,郭詢也是病急亂投醫,竟然想到讓她去暗牢裡找重犯,她看起來像靠譜的樣子嗎?
白雪亭粗粗打量了那些守二堂的鳴鳳衛一眼,個個精悍,聽說鳴鳳衛都是從十二衛中挑出來的精銳。就這架勢,别說見到伍滄了,怕是她還沒踏進暗牢的門就已經見閻王去了。
她隻在堂内小坐了一會兒,便借口琅嬛閣忙碌離開。
沈谙微訝:“不等楊指揮使回來了再走?”
白雪亭冷笑:“你當我想在他的地盤跟他見面?”
沈谙立馬噤聲。
她沒讓人送,趁着楊談沒回來在周邊繞了一圈,她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沒成想還真有所得。
鳴鳳司衙門地勢不高,後角門處與隔壁禦史台共用一處煙囪,那煙囪極細極窄,比個狗洞有過之而無不及,很少有人能想到從此處探入鳴鳳——畢竟郭詢門下那些好手定然體格精壯,鑽都鑽不進去。
……雖然不大體面。
但是白雪亭很果決地爬上牆鑽了進去。
她在黑黢黢的煙囪裡摸瞎子走了許久,憑着不怎麼地的方位感繞進鳴鳳司内部,出乎意料,順着煙囪一路往下走,竟真的直通一處階梯,蜿蜒曲折轉向地下。
白雪亭心知,再往裡走,應當就是鳴鳳暗牢所在之處。
暗牢門前無人把守,白雪亭貓着腰走進暗牢深處,這兒果真不見天日,牢房内四處無窗,大夏天裡也頗為陰冷潮濕,隐約還能聽見老鼠的吱吱聲。
她暗自抱怨道:光知道伍滄臉上有道疤,可這兒的犯人個個都背對着她,她總不能大喊一聲請諸位好漢轉過來吧?
誰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當她行至暗牢深處,忽見前方兩名赤衣鳴鳳衛鎮守着一間牢房,白雪亭迅速閃身在廊柱之後暫避。
被看守的犯人正對牢門,那張臉從眉心到左眼,赫然橫着一道傷疤!
白雪亭:……不是這麼巧吧?
怎麼這麼順利?難道楊行嘉未蔔先知今天她要來,特地給她放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