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茵頹然,她突然明白,無論如何獨孤承煊都不會放自己離開。
她放棄所有的理智,第一次以如此卑微的态度匍跪在衆人面前,面向一衆仙門世家叩首懇求道:“求求你們!無論是誰!無論是哪個家族!求求你們,能夠幫幫我!幫幫我可以嗎?”
面的初茵蒼涼哀求的目光,所有人都瑟縮了。
他們不敢看向那雙晶亮清透的眼睛,這讓他們意識到,在這一刻,無論自願與否,他們都是強權的幫兇。
正因為他們不敢挑釁獨孤世家的威嚴,不敢得罪獨孤一族的絕對強者,他們才不敢發出有力的援音。
事已至此,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初茵所言,句句屬實,絕無虛言。
那麼獨孤族長獨孤承煊及副族長獨孤承烨強納民女、囚禁他人的指控也全部是真。
可是他們拿什麼和這兩位當世強者硬扛!
更何況,就算出手也要看有沒有利用的價值!
在他們看來,這名向他們求助的女子除了容姿出衆、算是握有獨孤兄弟的醜聞外,其他的沒有一點利用價值。
因此,也犯不上為了她得罪如今炙手可熱的權勢大族——獨孤一族。
沒看明光仙尊都默不作聲嗎!
初茵等了許久,沒有一人敢于出聲援助。
她從未經曆過這般深切的絕望。
她仰頭,扯了扯明光仙尊的衣袖,“明光仙尊,如果我是軒轅一族的人,你會幫我嗎?”
軒轅信之從未遇到過這樣的難題,這是摯友的家事,他本不該出言相勸,可是看着向自己苦苦哀求的孱弱女子,他竟突然驚覺,倘若自己就這樣坐視不管,眼前的女子在下一刻就會徹底碎掉,化為泡影,消融于世。
于是,第一次,軒轅信之試圖站在初茵的立場上,向摯友開口,幫她讨價還價,“煊,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地談一談!”
初茵聞言,眼前不由亮起了一簇微光,那是希望之光。
獨孤承烨卻嗤笑一聲,軒轅信之才不會因為她和煊哥翻臉。
獨孤承煊理解信之的好意,他也不想和初茵的關系鬧得那麼僵,畢竟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她始終還是他的女人。
因此,獨孤承煊也退了一步,他願意坐下來和初茵好好談一談,在好友軒轅信之的見證下。
然而這場在旁觀者看來已經算是初茵絕對勝利的洽談,卻徹底擊碎了她的幻夢。
她第一次如此直觀地理解到,在那些掌權者看來,她這樣毫無自保能力的普通人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獨孤承煊和軒轅信之達成了協議:
其一,初茵可以每個月外出一次,但需要得到獨孤族長的同意,并且全程由獨孤族長或其弟陪同;
其二,初茵在外出時需要衣着得體,不可如今日一般衣不蔽體;
其三,初茵在沒有得到獨孤族長的允許下,不可擅自與他人交談;
其四,初茵在沒有得到獨孤族長的允許下,不可參加社會活動,包括但不限于工作、學習、飲酒等。
軒轅信之也很高興,能夠與煊達成這樣一份協定,在他看來已經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至少初茵終于可以不用過去十年那般,隻被煊束縛在松院後院中,她可以每個月都見到外面新鮮的太陽,還可以在煊的允許下結識一些新的朋友,參加一些桃源仙城的娛樂活動,比如煙花慶典、踏青活動等。
等到以後他再和煊好好商量一下,相信一定可以為初茵争取到更多的權益。
可是初茵并不這麼認為,“獨孤承煊,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把我當人看?”
初茵拿着手中明光仙尊剛剛拟定的協定,嘴角微微顫抖道:“我實在無法相信,我的餘生居然要困頓在這樣的樊籠中苟延殘喘!不是有形的囚籠才是監禁,而是所有隻針對一方的規訓都是壓迫與剝削!”
“獨孤承煊!你當我傻嗎!”
“什麼是每個月隻可以外出一次?還必須得到你的同意?還必須全程需要由你或是獨孤承烨的陪同?”
“獨孤一族的狗都可以日日出去撒歡!獨孤一族的貓都可以随時呼吸外面的空氣!”
“而我一個活生生的人卻不被允許擁有最基本的外出自由!”
“我去哪裡從來都不需要你獨孤承煊的允許!”
“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欺騙者,你根本就沒有支配我的權利!”
“我一看到你和獨孤承烨就隻想逃,又怎會忍受你們的全程陪同!”
“還有,什麼是衣着得體!”
“若非你們将我囚-禁在那不見天日的去處,我又何必為了逃出生天,鑽出一條暗道,弄得自己衣衫褴褛,狼狽不堪!”
初茵拈着手裡單薄的紙張,面露譏諷道:“什麼叫沒有你的允許,不可與他人交談?怎麼,你們做得出,卻不讓我說出來嗎?我偏要說,就要說!”
緊接着,她話鋒一轉,一針見血道:“你剝奪了我參加社會活動的權利,不讓我擁有和桃源城普通人一樣的工作權、投票權、受教育的權利等等等等!在你心中,我初茵從來就不是一個人!我沒有受教育權,沒有工作權,沒有婚姻自由,沒有外出自由,沒有基本的人權!”
說到這裡,初茵已然怒不可遏,她一把撕碎手中獨孤族長和明光仙尊達成的協定,将紙屑擲到獨孤承煊的臉上,“獨孤承煊,我們完了!今天無論你說什麼,做什麼,我都要走!我已經受夠了這個操蛋的世界!大清都亡了,怎麼還會有這麼滑稽的協定!”
“去他的獨孤一族!”
“去他的桃源城!”
“我受夠了!”
“無論如何我都要離開這裡!”
初茵說完,轉身就走。
獨孤承煊拍了拍身上的紙屑,隻一句話就鎮住了她,“阿茵,不要鬧了。你身上穿的,頭上戴的,腳底踩的,哪一樣不是我獨孤一族的東西!你要走,可以。脫下來,再離開。”
初茵盯着獨孤承煊,仿佛從未認識過這個男人一般。
這位闖過戰國烽火,屹立于仙門巅峰的男子,第一次以這般強硬的态度逼着初茵接受現實,他要她留下來,為此不惜将自己的英名扔在地上随意踐踏。
可是初茵卻隻是看了他三秒鐘,然後冷笑一聲,二話不說,開始卸去身上的钗環,鞋襪,擲于地上。
緊接着她脫去了獨孤承烨不久前親手給她披上的外袍。
然後是外衣。
她的動作絲毫未停。
不過是身外之物,什麼狗屁名聲!女子規訓!她初茵才不吃那一套!
今天哪怕光着身子,她也要正大光明地行走在陽光之下!
這是她身為人應有的權利!
當初茵脫到内衫時,青陽仙君獨孤承烨亮出了火瞳,“都閉眼,轉過身去!别逼我挖掉你們的眼珠子!”
衆人這才如夢初醒般慌忙閉眼,轉過身去。
這畢竟是耀陽仙君獨孤承煊名義上的女人,又豈是他們所能窺伺的!
他們又不是耀陽仙君最疼愛的弟弟。
耀陽仙君一個不樂意,都不用他開口,他的弟弟獨孤承烨就會把他們這些敢于偷窺的人剝皮抽筋!
可是畢竟他們之中許多人是實力高強的修士。
哪怕閉上眼睛,轉過身去,他們也能在靈力的感知下輕松勾勒出那位茵姬夫人窈窕曼妙的玲珑曲線,果真是殊色昳麗,美色惑人!
這一波獨孤兄弟栽得着實不冤!
明光仙尊軒轅信之沒有轉身,他隻是坐在原位,出于對初茵的尊重,阖上了雙目,關閉了靈力感知。
初茵脫去了内衫,身上隻留下一條下裙和吊帶小衣。
當她的手指勾住肩帶時,獨孤承烨驟然看向煊哥。
獨孤承煊及時制止了她的舉動,“夠了。”
初茵從小衣中掏出那隻讓獨孤兄弟二人再熟悉不過的梅花檀木簪,挽起滿頭的烏發。
她轉身,準備離開,卻被明光仙尊再次叫住。
軒轅信之仍然緊閉雙目,他拿出了那件不久前剛被人物歸原主的仙尊法袍,重新遞到了初茵手中,“我送你了,披上它吧!”
初茵到底沒能拒絕這位明光仙尊的好意,她接過仙尊法袍,披在了身上,遮掩住了周身裸露在外的皮膚。
“明光仙尊,我穿好了,您可以睜開眼了。”寬大的仙尊法袍如同外化的保護層,将初茵牢牢地庇佑其中,阻隔了外界對這位無辜者的緘默窺伺。
臨行之前,初茵鄭重向明光仙尊拜服道:“明光仙尊,今日援助贈袍之恩,初茵銘感五内,來日若有機會,必當傾力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