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師瑜自問沒那能耐處置那隻被壓在棺材裡的老怪物,視線轉向朱淼:“師父?”
不知是看在朱子溪的面子,還是單純因為這孫子做的壇子肉好吃,褚師瑜感覺他師父對朱謹言的态度明顯多了一份耐心,對上朱謹言,說話都是面帶微笑的:“會帶走的。”
褚師瑜撇撇嘴:“明明是我問你的。”
朱淼看了褚師瑜一眼:“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是老規矩。”
褚師瑜一愣,回想初心,他師徒二人之所以來此,還不是因為接單打怪,賺錢還債?錢——三百萬;貨——吸血鬼……吸血鬼=三百萬,怎麼可能不帶走?突然靈光一閃,褚師瑜壞笑一下:“啊哈!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常言道家醜可不外揚,但朱淼臉大心寬線條粗,當事人都不以為意,他個旁觀者又何須介懷?
朱謹言自然沒忘記朱淼現在的賞金獵人身份,聽了褚師瑜的話,還以為他為即将領取三百萬賞金而興奮,那可是朱淼,太爺爺念了一輩子的師父,他朱謹言心目中的真神,賺這辛苦錢……兩眼一亮轉向朱淼:“要知道新加坡是亞洲名列前茅的‘全球最宜居城市’,不如您跟我去瞧瞧?”
褚師瑜搶在朱淼之前開口:“聽說朱董的家族企業是上市公司,想必是實力雄厚,資金充足的吧?”
聽着怎麼不像好話呢?朱謹言變的謹慎起來:“還行。”面朝朱淼,腼腆一笑,“至少在飲食方面,隻要現實存在,法律允許,您想吃,我保證可以管夠!”
褚師瑜在内心對此嗤之以鼻:“怎麼散發着一股子财大氣粗的暴發戶味道?”表面卻笑臉迎人,“說實話,吃糠咽菜也能活命,那不是問題,問題是家師欠了人家十箱金子的賭債,債主說他不還錢就剁碎喂狗,這才是攸關性命的大事,既然你們家有錢,那就幫忙想想辦法吧!”
結果朱謹言聽完這話,當真考慮上了:“具體是多大箱子呢?”
看來朱淼果然偏向朱子溪的後人,他居然主動搶答:“那黑心古董商差得不是那幾個錢兒,你乖乖回家,别總想着拿雞蛋去碰石頭。”
“不差錢?”朱謹言是個純粹的商人,站在他的角度,撇開私人感情理性分析,在朱淼和十箱金子之間選一個,換他是那個債主,肯定也要朱淼,關鍵朱淼為什麼要去賭?
不對,朱淼醒轉過來這幾年,身體十分虛弱,最開始一天也才清醒幾分鐘,這兩年可以進食,才稍微好了一點,可一天也得睡二十個小時以上,衣食住行都有人提供,他為什麼賭,和誰賭,還賭那麼大?
蓦地想起他太爺爺曾說過,将朱淼撫養長大的鸮爺,十分反對朱淼和人類親近,時常把類似的教誨挂嘴邊:“阿納,你不是人類,隻是借用人類的子宮和部分基因重新養出一具脆弱肉身,我們早晚是要回去的,别對人類那種轉瞬即逝的生物投入太多感情,那會絆住你的心……”
但或許是身體裡留存了部分人類基因,也或許是養育朱子溪養出感情來,朱淼沒辦法對垃圾堆裡垂死掙紮的棄嬰;趴在母親僵硬遺體上,賣力吸食再也分泌不出的母乳的孤兒們視而不見,他遇到就會抱回來,而那個年代,這種羸弱的小生命随處可見。
要知道朱淼早年是個窮得進城看見肉包子流口水,卻沒錢買個嘗一嘗的主兒,他起初是吃豺狼虎豹的奶長大,後來靠野味為生,他養朱子溪一個,可以複制他自己的成長過程,但一群卻不能。
可有那麼一天,朱淼突然就發了一筆橫财,然後建起一座孤兒院……
莫非朱淼當年借了高利貸,八十多年利滾利?
思及此,朱謹言覺得自己有必要替朱淼做點什麼:“那位古董商先生現在人在何處?我想找他談一談。”
朱淼歎氣:“你這脾氣,還真像子溪。”
聽了這話,褚師瑜看朱謹言愈發不順眼。
朱謹言:“嗯?”
朱淼搖頭:“一樣不聽話。”
褚師瑜嘴角翹上去。
朱謹言:“我……”
朱淼似假還真地說:“那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你别想着招惹他,沒好果子吃的。”頓了頓,又補上幾句,“當然,那麼多人為他做事,也用不着他出頭,你是找不到他的。”
沉默旁聽的褚師瑜,想起曾經與他擦肩而過的眼鏡神父,心說:“看來這個債主不一般啊!”不過一般人也不敢跟隻老妖精讨賭債。
到最後,朱謹言也沒能說服朱淼,褚師瑜還是有點小竊喜:“家師雖然是個爛賭鬼,但還算有點骨氣,沒給我這做徒弟的丢臉……”
午飯後,朱謹言就被人接走了,畢竟他投資了一個大項目,不是請客吃頓飯那麼簡單就能解決的,還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忙。
吃飽喝足的朱淼,看看窗外的天:“差不多了,走吧。”
褚師瑜:“去哪兒?”
朱淼簡明扼要:“提貨領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