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言落,她縱身躍入萬丈驚濤。
而後,那女主顧也毫不遲疑地紮進河道。
一股藻類植物的鹹腥深入鼻息,亓辛忍着強烈的不适向前遊竄,腳底藤蔓一般的植物還時不時地勾纏上來,她奮力地掙紮着前進。
沒過一會兒,她環顧四周,那女主顧一同身後的追兵均已不見了蹤影,
她納罕着:自己當真有這樣高超的遊水本事嗎?
未及深憶,亓辛發覺自己入水以來居然一直耳目清明,竟還能在水裡呼吸!她驚詫之餘,全然是對血丸之力的審視。
方才觀望赫聯燭那态度,月國當真是無力再戰,可卻賊心不死,這才把自己騙來了月國,一同那日在牢裡見到的那些晟國女子,進行着這見不得光的血丸試驗。
自己能活至今日,當真是僥幸。
就算自己是公主,他們随便想個理由搪塞過去,就比方說,公主思念故土,憂郁成疾,客死他鄉。父皇為顧全大局,怕是也不會追究什麼。
再說了,晟國本就重文輕武,這些年全仰仗老靖國公南征北伐,保一方安甯。老國公戰死後,也就是這位下落不明的靖國公沈雩,方還有一搏之機。
沈雩既是有本事讓月國遭如此重創,又怎會頃刻之間倒戈敵方。
血丸之力撲朔迷離,指不定何時晟國烽火再起,在未知的危機前尋得沈雩,已然迫在眉睫。
心下念着,亓辛發覺自己裡衣内側多了塊檀木令牌,她摩挲着确是晟國境内獨有的雲雷紋雕刻路數及燙金工藝,上面明晃晃地寫着兩個字——霜降。
這是那位女主顧的名字?她不小心掉落的?
這名字,是二十四節氣之一?怎麼會有人起這樣的名字?
可誰又會閑來無事,把名字刻成塊牌兒,随身攜帶呢?
亓辛驚疑着:
這倒更像是某種編号密語,可設計得應了農時,本不該惹人生疑。
難道說,父皇近些年培養影都衛讓自己草木皆兵了,見什麼都像某種暗地裡的組織。
可話說回來,如若真是,那又會是誰的勢力呢?
不知過了幾刻鐘,她發覺周身陡升了擠壓之感,水流倒灌進喉嚨,窒息感油然而生。
原來血丸之力終有盡時,且在此之後,自己的身體不僅與常人無異,甚至會愈加虛弱。
自己體内有這麼個定時炸彈,也不知,能撐到幾時。
她拼命探出水面,但又覺有雙無形的手拉着自己下沉,手腳逐漸愈發乏力。
就快到下遊了。
晟國邊陲近在咫尺,她不能現在放棄。
四周景物飛速變幻,亓辛強忍着暈眩上岸,竟不知晟國邊境會這般荒涼。
絲竹亂耳,鵑泣猿啼,雜樹叢生,野草枯寂。
整片荒原上,僅是零星地綴着幾座寺廟,卻也苔痕階綠,渺無人煙。
亓辛跌跌撞撞地尋覓着,饑渴感如魍魉般纏身。
這時,她隐隐約約聽到了幾聲犬吠,随即回光返照般地向着聲源處狂奔,果真見到了一處村落。
暧暧人家,依依生煙。
她試着輕輕推了推院門,殊不知這家農戶這般粗枝大葉,三更了仍未鎖院門。
亓辛悄然入内。
雖是衣衫盡濕,浸滿泥污,但她還是憂心被認出身份來。随即留下一支金簪和那檀木牌,換上這家農戶晾曬在外院的衣袍,接着将自己多餘的衣物甩進院内正燃燒的那個大火盆。
屋内一陣窸窸窣窣的起夜聲傳來,亓辛正欲尋覓炊房的腳步一頓,随即慌不擇路地想要閃避。
一時間,她不知踩中了什麼,整個人“咚”的一聲,掉進一個陰冷的地方,砸碎了一口缸,一陣濃郁的梅子酒香鋪天蓋地地彌散開來。
從半丈的高度摔下來,讓她本就殘破不堪的身軀,愈加支離破碎。
她捂着滲血的額角,眼前的夜色愈發朦胧。
與此同時,窖頂傳來一聲疾呼:
“誰?”
亓辛聞言,望向頂上窖口,一道靛青色的人影遮天蔽月。
她暗驚:
不好,被人發現了,須得盡快離開。
哪知她還未起身,霎時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