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一個低沉的男聲道:“嗯,我去另一人那邊看看。”
這個聲音該是柳靜水,他說的另一個人……是穆尼嗎?他也不會水的……自己都被救上來了,他應該也沒事吧?
女聲道:“那邊小玉在呢,你還是先喝了藥去歇歇吧。本就寒毒發作,昨日才用了藥,還在這種天下水……若是引得毒又發作了……”
“有你們在,沒什麼大礙。”男聲不等她說完,便溫聲打斷,隻讓她不要擔心。
安靜片刻,那女聲忽然多了幾分歉意:“我忘了這裡還有個随時會醒來之人……”
男聲又變得更溫和了幾分,似是安撫:“無妨。”
随後幾聲輕響,似乎有人起了身,女子的聲音再度響起:“我先去看看你的藥如何了。”接着門被輕輕推開,又關上。
楚晏又躺了一會兒,才緩緩睜開眼睛。
稍稍偏過頭去,就見到柳靜水坐在房内桌前,輕輕啜了口茶,察覺他有動靜,便朝他看來。
楚晏喉頭動了動,覺得身上更熱了,他想喝點水潤潤嗓子,一開口聲音卻極為嘶啞,都有些發不出聲來。
柳靜水卻似是看出他所求,放下手中茶杯,重拿一個杯子斟了茶水,便朝他走來,坐至床邊。
抓過他遞來的杯子,楚晏一口将水喝幹,喘了幾口氣。而後才擡頭去看這救命恩人。
在湖上離得遠,他看不太清柳靜水的面容,此刻同處一室,才發覺這柳三公子果然是英俊非凡。
那是與楚晏那五官精緻秀麗的面容截然不同的好看,劍眉星目,未笑的嘴角顯出幾分剛毅之色,整張面容帶有一股英武之氣。整個人有一種震懾人心的銳利,不怒自威的氣勢。
而他身上卻又有一種溫和儒雅的氣質,把這股銳氣掩住了幾分,好似入鞘的寶刀,收斂了鋒芒。
楚晏來時便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對手有些了解。藍溪柳氏是中原幾大武林世家之一,百年積累,實力雄厚。柳老爺子的幾個孩子裡,就是老三柳靜水資質最好,先得家族功法,又入隐山書院修習。
不過弱冠之年,他就已經成為書院教習,更得隐山書院祭酒、司業真傳。有人說,他就是下一任祭酒了。
隐山書院武功以劍術見長,但他身為隐山書院弟子,用的卻是刀。
用的是刀,使的卻又是劍術。
劍乃君子,刀乃霸者,這截然不同的兩種武器,卻被他融合為一。其人也與他手中的刀一般,既有君子之風,又有霸者之氣。
江湖上的少年人對他極為傾慕,有的甚至棄劍不用,學着他用起了刀。便連他喜穿白衣,常年擁着貂裘都要學了去。
如今一看,君子之風與霸者之氣……竟然真能在這個男人身上融合。
“楚晏……”柳靜水雙目望着楚晏,竟然令楚晏感到一種壓迫感,“方才她的話,你聽到了?”
柳靜水面色平靜,但楚晏看得出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氣。
江浮月的話……“寒毒”?
這些武林高手,絕對不會容忍自己的弱點被别人知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嗯……聽到了。”楚晏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點點頭,故意帶了點西域口音,“可是漢話,有的聽不太懂……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他可不敢說謊,方才他醒了之後呼吸有變化,柳靜水很可能察覺到了……否則也不會這樣試探。
柳靜水的神色一下子緩和了下來,打量他一眼,淡淡道:“無事。”
楚晏頓時覺得那種壓迫感散去,這一關算是混過去了吧……不對,自己為什麼要怕他啊!
自己隻是落水了而已,又沒重傷,又沒失去功力,又不是打不過!自己可是來約戰的啊!
他心緒飛動,懊惱不已。可在旁人看來,他此刻面色蒼白,卻又因為身體發熱而面頰染了幾分薄紅,眉頭微蹙,眸光閃動,顯得極是脆弱可憐。
本來他那張臉就長得秀氣柔和了些,容易讓人心生憐愛,此刻這神情,任誰見了都要心軟。
整個人都掉進水裡,那身紅衣自然是濕了。柳靜水救了他,不可能一直讓他穿着那身濕衣服。他此刻身上穿的還是柳靜水的白衣,沒了那明豔紅色和那一堆閃閃發光的首飾襯托,這一身白更讓他又顯得憔悴了幾分。
就連眉間那一小簇烈火,都黯淡了些。
柳靜水當他做出這表情,是身體不舒服,擡手撫上他額頭,微微一相觸,便離開。
這個人的體溫,确實有些高,他道:“你燒得有些厲害,等燒退了,我送你回去。先好好睡一會兒吧。”
而後他不等楚晏應答,便起身出了門,把這一間房留給楚晏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