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柳靜水便覺得自己是幹了一件蠢事。
楚晏容貌生得極美,又有胡人血統,長相自帶一股魅惑,眼神自帶一種深邃,随便笑笑都勾得人心波蕩漾,輕輕睨眼就迷得人神魂颠倒。偏又明媚似驕陽,豔而不妖,媚而不嬌。此刻輕眯着眼,嘴唇微彎,似笑非笑,一雙明眸投來橫波,簡直像在使什麼迷惑人心的妖術一般。
任誰望一眼,都要移不開目光。
“我記得中原有句話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與你年紀相仿,又怎好得叫你師父。不如喚你一聲‘哥哥’可好?”楚晏面上含笑,卻實在讓人難看出他什麼情緒,而語調竟似撒嬌一般,“你覺得如何,柳哥哥?”
一聲“哥哥”可把柳靜水給膩着了,明明是正常的男子聲音,一點柔媚之感都沒有,口吻卻軟得比這江南水鄉的女孩子還要容易讓人骨頭酥軟。楚晏這話才出口,剛剛散去的琴音又忽然響了一聲,是柳靜水被他弄得手抖了一下。
這回柳靜水可是真的甘拜下風。
楚晏仍舊雙手環在胸前,微微歪了歪頭,看到他這小小的失态之舉,便是有些得意,滿臉的調笑之色。
柳靜水目光在他臉上一轉,就連忙收了回去,隻望向那個落地的燈籠道:“你雖将這一式學得極像,卻還是拘于形了,意卻不足。”
言語間一指點出,風淩厲如刀,卻又似輕水推舟,亭上又一個燈籠被擊下……應說是被摘下。那燈籠像是被一隻手提住了一般,轉眼又被送至柳靜水身前。
柳靜水接過燈籠,将其放至桌上,道:“雩風劍法一共八式,以四時之風為意,分别為花信吹芽、楊柳展眉、熏風解愠、風搖竹影、解落三秋、金飙下葉、萬山無迹、寒水生骨。這一式‘解落三秋’,便是取的秋風之意,要如秋風卷葉一般擊落對方手中兵器。對戰之時,自是越猛烈迅疾越好,那日的一刀輕柔,卻是一時興起了。真要說起來,不該是‘解落三秋’,而該是春風之‘落盡杏花’。”
解落的是兵器,才該用那猛烈秋風,要摘落美人耳上金珰,又怎能如此粗魯。
“一時興起?”楚晏眼都快要眯成彎月,“怎麼就一時興起,想取我的耳環了?”
這彎起眼的模樣,實在像隻不懷好意的狐狸。
對方一時興起的一招,自己卻苦苦想了幾天……這可實在有些不爽。
柳靜水見他這神情,發覺這人似乎是又惱了。自己那般戲弄他,現在還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可不是惹人惱麼。
對他這一問,柳靜水卻是啞口無言,那時就是突發奇想想逗逗人,哪裡有多想。
“柳哥哥……”楚晏微微傾身,笑得更是燦爛,“都說你是君子……君子便這般輕佻的麼?若我是個女子,你摘了我這耳環一次,我可得追着你……不把你打趴下,我氣可消不了。”
他這般傾身湊去,便離柳靜水極近。兩人似乎氣息都交纏在一起,頓時生出幾分暧昧。
兩人之間彌漫的那種沉靜而又帶些迷亂的味道也變得濃了幾分,緩緩流進楚晏鼻尖,竟讓他有一瞬間的沉醉。
他又從柳靜水身上聞見了那種香氣,這香味還是與之前一樣,香料竟然還未換……是柳靜水很喜歡這種香,還是别有原因,亦或是自己聞錯了?
心中略有些疑惑,楚晏不禁又細細聞了那氣味無意識地又湊近了些。柳靜水的視線像是被他牽過去了一般,一時都忘了自己還能往旁邊看,還能稍稍動動身子避開些。
兩人對視片刻,柳靜水微微垂下眼眸,低聲笑道:“可不是被你打趴下了麼?趴了好幾天呢……”
“我……”楚晏臉上笑容頓時一僵,撩人語調都變作了委屈,“你果然還是怪我。”
“豈敢。”柳靜水失笑,拿起桌上燈籠,刀氣一送,連同楚晏擊落的那個燈籠一起,兩個燈籠都被他挂了回去。
這時有一名書院弟子匆匆趕來,朝柳靜水行禮道:“柳先生,這是年會采辦賬目,還請您過目。”
柳靜水點點頭,把那弟子送來的賬本接過:“多謝,有勞了。”
那名弟子又颔首道:“另外,薛先生讓弟子來與您說一聲,琴川雅集已在籌備了。”
柳靜水道:“好。”
那弟子又一行禮,而後告辭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