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聞低低應了一聲,“睡吧,明天我們就離開這裡,去城裡。”
祁觀槿摟着孟聞的脖子抽噎着,他真的有哥哥了。
天蒙蒙亮,遠處的幾顆星子也漸漸隐去蹤影,野草上帶着一層露水,靜靜地在晨風中跳舞,落葉金黃,慢悠悠地從指頭上掉落,掉落在地上,塵歸塵,土歸土。萬物生長,萬物寂滅。
一雙眼睛微微紅腫的祁觀槿被孟聞牽着手從房間出來,孟聞身上背着包,懷裡提着半壺開水熟練的走到前台打開老人的茶盅,朝裡面續水。
老人顫巍巍地從廚房裡出來,見兩人下樓,招呼出聲:“小夥子快過來,我給你們煮了湯圓,昨天推的糯米粉,新鮮着呢,你們倆吃了再上路。”
這裡人有個習俗,家裡人出遠門會在早上備上一碗湯圓,表示一種祝福,團圓歸家,一路順風。
“哎喲,小槿眼睛怎麼腫了?昨晚沒睡好嗎?”老人笑呵呵的打趣,眼裡帶着笑意。
他下意識擡手碰眼睛,被孟聞制止,“别弄,等會用涼水冰一下就好,手别亂碰,會感染。”
孟聞将碗裡多的一碗放到他手上,“吃吧,你不是喜歡吃甜的嗎?”他這幾天注意到,祁觀槿喜歡吃甜的,吃的時候眼睛總會不由自主地彎曲,眉眼帶着光彩神色,很開心。
祁觀槿低頭用筷子夾開湯圓皮,裡面的芝麻糖心餡兒慢慢流進湯裡,他注意到自己這一碗加了醪糟,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微微甜,微微酸,令人食指大動。
孟聞不愛吃太甜的東西,但也将碗裡的湯圓吃幹淨,起身幫老人收拾廚房,他幹活利索,讓老人坐在椅子上休息。
他将廚房收拾幹淨後,轉身準備拿祁觀槿手裡的瓷碗。
祁觀槿捧着小碗,面上有些為難。
“怎麼了?”孟聞低聲問,低頭看見他碗裡還剩一個拳頭大的湯圓,被咬了一半。原來是吃不下了啊,孟聞挑眉,斜睨着祁觀槿,那眼神分明是求我,哥哥幫你吃。
祁觀槿臉上帶着央求,小聲開口:“哥,我吃不下了。”他早上一般都吃得少,這湯圓着實太大了些。
他拿過碗,趁老人不注意将湯圓塞進嘴裡,一口吞下,芝麻糖有些胡嗓子,險些沒哽住,孟聞連忙喝了半碗水将那股甜膩趕走。
祁觀槿也沒閑着,将白天用的那些糧油搬到門口,将東西擺放整齊,方便客人上門買東西。
老人聽他們要退房離開,連忙擺手不肯收這兩天的住宿費,“你們兩個後生仔幫了老頭子這麼多忙,我怎麼好意思收你們錢呢。”
孟聞好說歹說老人才肯手下,祁觀槿有些不舍,“老爺爺,我們走了,要是……要是有機會回來,我會來看你的。”
老人搖搖頭,“看我幹什麼,年輕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一把老骨頭也沒什麼挂念,你們兄弟兩要好好照顧自己,在外小心啊。”老人俨然将孟聞他們當成自己孫輩,擔心小孩在外面不會照顧自己。
“小槿啊,要好好讀書,讀書才有出息知道嗎?”
祁觀槿心裡發堵,吸吸鼻子,“嗯,知道了,爺爺回去吧。”
一直到他們走了很遠,老人還杵着拐杖站在招待所門口,身形漸漸邊小,變得模糊。
火車站人群擁擠,候車室人來人往,狹小的過道甚至不能下腳,孟聞拿着車票,一隻手牢牢牽着祁觀槿,怕他走丢。
“别走丢了,人太多了,不好找。”孟聞把人護在身前,用自己的身體做成一道屏障,護住人往前走。
兩人好不容易擠上了火車,額角都是汗,祁觀槿長着嘴呼吸,他們視線對上,不由笑了笑。
祁觀槿覺得心情莫名的好,乖巧跟在孟聞身後找到座位坐下。
“你坐裡邊,外邊過道不方便。”
“哥,你坐吧,我人小,占不了不少位置。”
“費什麼話,讓你坐裡面就坐。”
祁觀槿靠着窗坐下,擡頭看着孟聞将包扔到行李架上,他朝裡面擠了擠,留下一大半座椅給孟聞。
車廂内全是嘈雜的聲音,不少乘客拿着票找座位,放行李,小孩尖銳的哭聲像是二重奏,交相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