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觀槿的額間帶着汗意,隻想來一根冰冰涼的冰棍來給自己降溫。
孟聞不為所動,用手撫摸着他的後背。
他的脊背其實很好看,能夠看到精緻的蝴蝶骨,腰身很薄,白淨纖細,一根脊椎直直的,脊勾線條流暢優美。
孟聞的手在一節突出的頸骨上不緊不慢的揉捏着,慢條斯理,手指在頸骨上面慢慢地打圈。
這舒服的力道安逸得讓祁觀槿閉上眼睛,喉間溢出一聲舒服的歎慰,他将臉貼着孟聞,感受着洶湧的熱意。
“哥哥,你好熱。”
年輕人火重,饒是祁觀槿,在三伏天裡身體的溫度也有些高,更别說孟聞了。
孟聞把他拉開一些距離,面無表情地去拿一旁的蒲扇,嘴裡說道:“太熱了,貼着更熱。”
清涼的風随着蒲扇的搖晃,吹散一室的熱意。
“好吧,我也覺得挺熱的。”祁觀槿感受着清涼,滿足的眯起眼睛,蒲扇扇走了他身上的熱氣,也沒那麼燥熱了。
孟聞去隔間打了一盆涼水,用沾濕的帕子擦拭竹席,等會再睡的時候會涼爽許多。
他将頭頂的風扇帶到一檔,上了床。
孟聞手上的動作并沒有停,輕輕地替祁觀槿扇着風,“好了,快睡吧,不然明天起來又得說自己沒睡好。”
他将床上的那件衣服撿起穿上,套在身上躺下,小床頓時顯得有點擁擠。
他本來想換一張大點的床,被祁觀槿拒絕了。
“不行不行,我睡不習慣,你不在的時候我一個人睡大床睡不着,會失眠的。”
孟聞沒有辦法,隻好依他。
祁觀槿在黑暗中困意來襲,下意識地拉住孟聞的衣角重新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穩。
身邊的扇子并沒有因此停下,而是輕輕地扇着風,肚子上蓋着薄毯,睡夢中的祁觀槿像是一隻乳燕,無意識地朝着孟聞那邊擠,順利地将自己擠進了他的懷裡。
孟聞在時他就喜歡睡在他懷裡,再熱也要抱着睡覺,這習慣還是從冬天開始一直傳到了夏天。
良久緩緩閉上眼睛。
是夏夜裡熟悉的水腥味,稻田裡的蛙鳴聲在夜晚叫個不停,孟聞躲在櫃子裡,有些惶恐地捂住耳朵。
他們又在吵架了。
屋外是女人歇斯裡地的叫聲,混合着男人的怒吼聲。
“老孟,你現在還有一個男人的樣子嗎?孩子孩子不管,整天就知道和村子裡那些不着四六的雜皮喝酒打牌,你自己說都幹了多少混賬事兒。”
吳雪梅的聲音裡帶着怒其不争争,更多的是一個女人對自己婚姻的絕望和痛苦。
忍了男人很久,她終于忍不下去了。
男人梗着脖子,一雙眼睛因為長期喝酒而變得渾濁不堪,滿是血絲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女人,“你裝什麼?賤貨!當初是誰哭着喊着要嫁給我的?我現在落魄了你就開始蹬鼻子上臉是吧?”
小孟聞躲在櫃子裡瑟瑟發抖,他不明白,為什麼爸爸媽媽會無休止的吵架,是他不夠乖嗎?
可是他已經很聽話了啊,這次的考試自己還得了雙百,角落的卷子皺巴巴的,好像自己做的這一切都是無用功。
“爸爸,媽媽,你們别吵了。”小孟聞的眼底全是淚,啪嗒啪嗒的掉落下來,捂着耳朵不敢聽外間的動靜。
“姓孟的!你再說一遍!”女人的嘶吼聲響徹房間。
屋外傳來噼裡啪啦的打鬥聲,女人的哀嚎和男人的怒罵交織在一起,櫃子裡的小孟聞抱着不住發抖的自己,默默哭泣。
“媽媽,你嘴角破了,我給你拿雞蛋滾滾。”孟聞站在門口,手裡握着一枚雞蛋不敢進屋。
女人看向孟聞的目光裡,總是帶着厭惡和仇視。
他很害怕,像是在水中抽筋的遊泳者,無助地看着水慢慢淹過頭頂,水裡的水草糾纏住他的腳,令他無法掙脫。
小孟聞不明白,為什麼媽媽要打自己?是因為他不聽話嗎?
“嗚嗚嗚,媽媽,媽媽别打了,我好痛,我好痛,媽媽。”稚嫩的童音将瘋狂的女人拉回理智,女人崩潰的扔掉手裡的笤帚,跪下來抱住小孟聞。
“兒子,兒子對不起,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給你道歉,你原諒媽媽好不好?原諒媽媽。嗚嗚嗚嗚,媽媽……媽媽也是沒辦法。”
每每這個時候,小孟聞總會懵懂地點點頭,她是媽媽呀,媽媽做什麼他都會原諒媽媽的。
女人的次數越來越多,小孟聞身上的傷痕也越來越多。
終于有一天,女人夥同牌桌上的牌友卷了家裡所有錢跑了。
女人對孟聞露出一個艱澀的笑容,“乖。媽媽帶你離開,帶你去過好日子,你去把你爸爸褲腰帶上的那串鑰匙拿過來好不好?拿到鑰匙媽媽就帶你走。”
小孟聞猶豫了一會,看着床上的男人,再看了看女人,顫抖着走近,小手在男人的腰帶上鼓搗着,将那串鑰匙取了下來。
女人見他把鑰匙取下來,臉上露出一絲驚喜,她上前一把搶過鑰匙,奔向裡屋,不一會收拾出了一個小包。
她一瘸一拐的走向小孟聞,皮笑肉不笑的對孟聞說道:“等會媽媽就帶你出門,你在這裡乖乖等我”
後來的一切,他的記憶有些模糊,隻記得他們坐上了車,車還沒有開到村頭,男人帶着村裡人手裡拿着鋤頭在後面追趕。
女人的臉色很難看,不停催促着司機動作快一點,眼看着那群人快要趕上來了,小孟聞隻覺得身子一輕,他被女人扔出去了,扔到路邊的田埂上,尖銳的石頭劃傷他的身體,女人冰冷而厭惡的眼神深刻骨髓。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