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雪更懵了。
腦袋裡跳出的第一句話是先前那位男生女朋友的東北腔——别整這死出。
通紅的耳朵,别扭的示意。
花名在外的管院浪子遊大少爺居然在線演繹純情。
奚雪雞皮疙瘩馬上掉了一地。
“不需要。”她拒絕地斬釘截鐵。
短短半秒,大少爺不止耳朵,現在臉也漲紅了。
“我先說明,我隻是怕你哭需要安慰才會這麼說的。”
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沒有信服力。怎麼聽怎麼像一個普信男的挽尊話術。
“cao.”他低聲罵了一句,還要故作無所謂,“我…我去外面等你。”
出去連撞兩次門。
動靜鬧得端藥過來的醫生都停了手,問向奚雪:“你男朋友也需要看急診嗎?”
“應該不用。”奚雪看向那扇撞了遊昭的門,低頭勾了勾唇,如果不是遊昭演技精湛到真假難辨的話,那應該隻是他丢臉沒找到門縫躲起來而已。
“那他不陪着了?”
酒精浸透的棉球擦過傷口,一種破開的疼痛迅速紮進了身體。
太突然,她還沒有做好忍耐的準備,倒吸了口氣,“嘶……”
“沒事吧?”剛發出痛的聲音,遊昭就已經出現在門口。
“原來是在門外陪着。”醫生瞥了眼門口緊張的遊昭,擡頭同奚雪打趣,“你男朋友耳朵可真靈。”
又一次從醫生口中聽到‘男朋友’這個詞,奚雪這才反應過來,她前面光顧着反駁一點,沒仔細審題,反倒讓人默認了他們之間莫須有的關系。
“我們不是——”
“我們不是——”
幾乎是同時,門口和病床上傳來了同樣的反駁。
醫生清理完了傷口,拿起紗布,目光在兩人之間掃了一圈,不忘繼續調侃,“那還大半夜陪着一起來?”
“因為是…”奚雪頓了頓,在想怎麼給這樣很難一時說明情況的關系下定論。
“校友。”遊昭先拍了闆,用的還是她在寵物醫院的說辭。
醫生挑了挑眉,雖然他戴着口罩看不出什麼表情,可奚雪依舊感覺到了一絲不信任。
算了。
事實如此,信不信由人。奚雪也懶得在陌生人面前做多解釋。
隻是平白的,被這一記回旋镖弄得有些郁悶。
習慣了遲鈍的方式處理感情。
突然細膩的情緒讓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她皺眉,不得其解。
“别硬撐了。”遊昭最終還是回到了她身邊的位置。
連他什麼時候重新回來的都沒注意到,奚雪更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口中的‘硬撐’指的是什麼。
對方已經伸出了自己的手。
白皙修長,骨節分明。
奚雪擡頭,遇上他垂眸,長長的睫毛攏下,那雙招搖的桃花眼安靜了下來,隻映着她的輪廓。
“捏手比捏冷冰冰的床架更能緩解心理壓力。”或許是錯覺,他的聲音都開始變得溫柔。
不及她反應,他已經主動牽起了她摳着病床邊沿的手,将自己的掌心徹底交付。
所以他是誤以為自己是在忍耐傷口的疼痛?
“其實這些隻是……”思考的習慣。
頂着他殷切等待着反饋的目光,奚雪咽下了解釋。
已經明目張膽地傷害過他的好意一次了,要是當衆再有第二次,難保這位脾氣古怪的大少爺不會惱羞成怒。
萬一他不送自己回學校了,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萬事為錢着想。忍了。
一開始她隻是為了應付一般象征性地捏了兩下。
直到包紮傷口時,疼痛再一次被撕扯着冒出來。
她用力地捏緊了那隻手,痛苦仿佛會傳導,拉扯的痛感在一次又一次遞減。
後期她自己都有些分辨不出到底無意間用了多大的力,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對方是承受了同等疼痛的。
可從始至終,遊昭都沒有任何一次抽開手,甚至沒有說任何一句話一個詞,他隻是安靜又可靠地接受了這所有。
“晚上不好做皮試,明天白天再來醫院打破傷風針。”醫生收拾好醫用垃圾,同奚雪囑咐完了最後一件事。
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也在醫生話音落下的瞬間,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分開。
彼此都很沉默。
“走吧。”遊昭伸出了手背,示意她扶。
“謝謝你。”指尖掐進了掌心,她看着那隻手背都被捏得通紅的手,沒好意思再扶上去,自己撐着床闆下了地,“我自己可以。”
*
走出醫院門。
灰暗的天看不見星星,月亮也躲進了雲層。
停車場還有段距離,得再走過去約莫百米。
要是平常不過花費一分半點的時間,可現在奚雪包紮了傷口後反而更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連倒映在地上的影子都變得滑稽。
奚雪不讓抱也不讓背,她固執地相信自己可以。
想起醫生的話,明天還得再來一趟。
要是今天讓人又扶又背了,那明天呢?後天呢?
她總不能總是希冀會有個好心人出現在自己需要的每時每刻。
求人不如求自己。所以她幹脆一開始就适應自己一個人。
“你不累?”遊昭第不知道幾次問她。
她仍是搖頭,“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