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荒野中積雪尚存,但是動物們已經開始為繁衍做準備了。
“哒哒哒哒诶!”
一隻雄性尖尾松雞平展雙翅,毛茸茸的尖尾高高聳起,随着它那發條似的鳴叫聲顫動。
它那雙藏在黃色絨毛下的眼睛一閃一閃,注視着另外幾隻尖尾松雞。這些尖尾松雞毫無疑問也是雄性,大家圍着一棵枯樹載歌載舞,隻為讨樹上的雌性歡心。
忽然,兩隻雄性跳舞跳到了一塊兒。
“打起來,打起來!”
尖尾松雞們聽不見的某處,一隻小白鼬趴在空心的樹筒子上,正在為它們的求偶事業搖旗呐喊。
兩隻雄性跳了一會兒貼面舞,憑舞藝分不出高下,當即就收起翅膀互啄。
“幹它,一号男嘉賓加油!”
小白鼬繼續呐喊。
他實在是太無聊了。一隻鼬有什麼好無聊的?
那如果這隻鼬,不,這隻人曾經玩過電腦呢?
簡漓在幹枯的樹皮上磨了磨爪子。從早上看到現在,他的肚子餓得咕咕叫,迫切地需要吃點小老鼠。
開玩笑的,他不吃。
這一片地帶有許多尖尾松雞,他昨天走了狗屎運,撿到一隻打架受傷的雄性尖尾松雞,美美地……龇牙咧嘴地飽餐了一頓,所以簡漓今天也打算來撿漏。
最強壯的男嘉賓抱得女嘉賓歸,打輸了的嘛,就要被白鼬撿走了。
但很可惜,這一次男嘉賓們沒有打得頭破血流。牽手成功的兩位嘉賓雙宿雙飛,剩下的一位男嘉賓遺憾離場。
而簡漓站了大半天,什麼也沒撿到。他歎了口氣,正要點兵點将選條路走,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急嘯的風聲,整隻鼬立刻鑽進了空心的樹筒子裡。
“砰、砰。”
有什麼東西落在了樹皮上,試圖将這塊笨重的木頭搬起來,但簡漓早就估計好了大小,憑這個東西自身,根本無法撼動。
“笃、笃、笃。”
尖利的鳥喙啄在樹皮上。
“喂,你是一隻老鷹又不是啄木鳥,你瞎啄個什麼勁兒啊,”簡漓蜷縮在裡面,連尾巴尖也抱在懷裡,嘴上嚷嚷道,“走吧走吧,你吃不到我的。”
這隻老鷹是從昨天開始盯上他的。
簡漓掰着爪子一算,他在這片荒原裡已經生活了三天。三天前他剛熬過一周沉重的學業,打開電腦上号徹夜狂歡,玩到後半夜時腦子昏昏沉沉,眼睛一閉一整,就從堆滿雪的坡上滾了下去。
說不清楚這到底算不算穿越。
也許他已經猝死投胎,在孟婆面前排隊打飯的時候偷偷溜了,帶着記憶重生成為茫茫荒野之中的一隻小白鼬。
但是這也太離奇了,他都變成小白鼬了,怎麼還是能發出人類的聲音啊!
樹幹外沒了動靜。
簡漓松開尾巴,慢慢地爬出去,先探出腦袋張望,确定那隻老鷹飛走之後才從藏身的地方鑽出來。
太陽就快落下地平線,黑夜又要來臨了。
在徹底暗下來之前,他必須先找點食物填飽肚子,否則明天早上起來就會餓得走不動道。
樹林裡的草地上零星散落着一些果子,有的已經爛熟得炸開,有的外表是硬殼,簡漓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砸開,一嘗……呸,苦的。
他揮動着四條短腿,在草地裡穿梭。老實說簡漓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他向來對食物不講究,看見什麼順眼就吃什麼,隻要那東西不是過于難以下咽。
簡漓默默地想着,又抱起一顆圓溜溜的果實咬了一口。
這玩意兒長得汁水充足,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幹巴的蒲公英。
“咳咳、咳咳……”
他咳嗽了好一陣,每咳一聲,就有一把絨毛小傘從嘴裡飄出來。
學神農嘗百果這法子不可行。
簡漓扒拉了一口積雪,側卧在草地上,抱着自己尾巴尖的那一撮黑毛出神。
難不成他短短的鼬生就要以餓死作為終結了嗎。
當然不行!
熬夜猝死已經是簡漓投胎生涯的一大污點,要是再加一條“餓死”,那以後在地府裡閑聊,鬼魂A說我做人是業界精英,身家過億;做動物也是獅群領袖,領地遼闊;我就連做蚊子也是蚊中頂流,最好的戰績是在一個人卧室裡待了一個星期沒被找到。
鬼魂B說我做人一般,就是活到八十多歲壽終正寝;做動物也一般,作為蟬叫了一個夏天就結束了。
這時候兩個鬼魂望着簡漓,問你過的怎麼樣?簡漓說我過得那叫一個昙花一現另辟蹊徑,我做人是高二學生,熬完五天的學習通宵打遊戲,你猜怎麼着,猝死了;做動物是小白鼬,辛辛苦苦在荒原裡找了三天吃的,你猜怎麼着,餓死了。
這戰績拿得出手嗎?拿不出手。
希望地府可以隐藏戰績。
簡漓想到這裡,一個激靈跳了起來。他忽然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氣,也許是回光返照了。
他找不到東西吃,難道别的動物也找不到嗎?
有儲存習慣的小動物一般都住在地下或者樹洞裡,他在樹枝間上蹿下跳,但這一帶的樹木似乎不夠結實,沒有小動物在樹上居住,簡漓順着樹幹跑回地面上,努力地嗅着氣息。
草地上簌簌作響,一隻鬼鬼祟祟的小白鼬摸索到了一個被積雪掩藏的洞口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