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洞天裡釀酒的一羅大仙,自是不知道自家的不孝徒,正密謀偷自己辛苦釀造的酒,拿去借花敬佛。
這花呀,是白眼狼投胎轉世的,養不熟,養不熟一點。
連星對這張來源不明的大餅很是受用,他嘴角勾起個微不可察的弧度,心裡打趣道:“貧窮小花仙拿得出手的,也就隻有她親手做的那些菜肴了。”
他頗為矜持地颔首示意自己已知悉,簡單交代她幾句“和同僚還是要好好相處,不能仗着有人撐腰胡作非為”之類的話。
說罷,他以不足來時十分之一的速度,緩慢地,優雅地,端方地,往他的夜歸殿走去。
小花仙在他身後默默行揖禮,目送谪仙氛圍拉滿的背影離去。
直到那墨色衣袍的大高個走遠,她才想起,自己今日一上來就經曆這麼一番鬧劇,還未曾領上下一個工作。
她隻能灰溜溜地躲在一旁,待到大部分小仙都離去後,才鬼鬼祟祟地回到殿内,找風佑仙長請示。
風佑仙長此刻闆正地坐在大殿正前方的案桌後,他看着紅芍一點點挪到大殿中央,像是灌滿涼風的嗓音才幽幽飄來:“你可是讓我好等。”
紅芍全然沒有前面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她低聲道:“讓仙長久等,是小仙不上道,小仙在這裡先賠個不是。小仙唯恐大家還在的時候進來又起争端,耽誤大家下凡的時間,這才在殿外候了許久。”
說話這會,紅芍未能維持住一個畢恭畢敬的姿态,一直用自己藏在大袖子内的手,握拳捶腿。
風佑很清楚,這是因為小花仙在殿外的花叢内蹲了許久,把自己腿都蹲麻了。
體諒她今日糟了這無妄之災,風佑并未挑破此事,他示意紅芍去蒲團上坐下,跟她說明她走後的情況。
欽瑩司監不是什麼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待殿内的小仙們走後,她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指着明權和華賦鼻子,一一數落他們工作上的不是,一個髒字沒有,把他們二人還有他們座下小仙的不足之處全都批上一頓。
而後,欽瑩又好生敲打兩位司監一番,諷刺他們應該專注祈願本身,好好工作,莫要天天想着那些歪門邪道。
這些話,風佑仙長還坐在大殿上,其實不應該由欽瑩司監來說,這是越權。
但紅芍瞅着風佑仙長講述這些的時候,神情未見異樣,想來也是認同欽瑩司監所言的。
隻是由頭到尾,風佑仙長都是一副不偏不倚,不向着誰的做派,這才給了另外兩位司監欺負欽瑩的機會。
到這會他也不願意幫欽瑩司監說上一二,委實不是東西。
風佑仙長似是猜到紅芍所想,他索性挑明他的看法。
“你應該也能看出,判緣殿水确實深,我管理這裡一直是這麼個路數。一個成立時間不長的仙殿首要的,是要對上天庭有用。有競争才能有進步,這種事隻要不是太過分,我是不會插手的。”
他不鹹不淡地看着紅芍,敲打道:“今日的委屈,你受着,你的司監也得受着。能起多大風,就得自己承多大浪。我隻看結果,不留無用之人,一切緣法看自身,你可明白?”
紅芍心中跟明鏡似的,不需風佑仙長挑明都能懂。
她默默感歎,這人倒也是另一種風格上的磊落,這些話就這麼坦坦蕩蕩地跟下屬說。
況且上神才剛來過,給紅芍作保,風佑仙長眼下對紅芍還是這麼個态度,可以見得,他雖不是什麼好領導,但也不是屑于阿谀奉承、見風使舵之流。
雖然擰巴了些,但有自己一套準則,倒也不難相處。
紅芍乖巧應下,等待風佑仙長的下一步指示。
她要接的下一個祈願,是跟竈王爺合作。
凡間有位京中官員的庶女,曾因身姿弱柳扶風而聞名京都。
許是年少時因此得名,嘗着甜頭,從那以後,此女子就更加不愛用膳。
一日裡吃食多則兩頓,少則一頓,每日都是吃不飽的。
不久之後,少吃演變成厭食,她隻要食物進到嘴裡,就覺着胃裡反酸、作嘔。
京中見過她那瑩瑩腰肢的人,都曾私下心中感歎,她這用腰帶一勒上,風一吹,腰仿佛就要折斷,委實是越來越吓人。
轉瞬此女已過及笄之年,家中此時正忙着幫她相看夫婿。
這可愁壞了京中幾位紅娘,她們旁敲側擊許久,好些條件差不多的公子家,家裡主母都嫌棄此女子身形過于纖細,恐難有子嗣。
這婚姻無論如何都定不下合适的人家。
庶女由妾室所出,這位母親在府内一直地位不高,總盼着庶女高嫁改命,順便提一提她自己在府裡的地位,這當然是發愁得緊。
于是這位母親就天天帶着這庶女出門,今日求一求月老,明日求一求觀音菩薩,求得是“一良緣”。
這連日翻山越嶺徒步上山,虔誠是虔誠,可是這人是更加形銷骨立,這不,終究沒堅持住暈過去了。
眼下這庶女正昏死在家中,把她那位做妾的母親,和當家主母都吓得不輕。
紅芍此次下凡,是要帶上那竈王爺去給她好好補上一補,換句粗俗點的話來說,就是把人養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