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行一,受财枉法。我府衙役從堂下囚犯家宅中,搜出遠超于其官職年俸幾百倍的錢财寶物,今日當堂對峙,囚犯無法為這些贓物提供合理說明。”
“罪行二,搶占民田,勒索商戶。如今天下太平,正是興百業、育良田的好時機。囚犯鼠目寸光,剝削普通百姓,強占其财産,導緻數名證人家破人亡,影響當地賦稅收入,樁樁件件駭人聽聞,喪盡天良。”
“罪行三,官官相護,受賄行賄。我府從囚犯賬冊内尋到多條可疑内容,經查實,内記載囚犯利用搶占回來的銀錢、良家婦女行賄,以掩蓋自己罪行之事屬實,且文書内字迹經比較确認,内容均為囚犯所書。”
“三罪證據确鑿,囚犯可還有疑義?”
跪坐在地的知縣蓦地匍匐在地,開始用力磕頭,他着急絕望的聲音裡,伴随着一聲聲咚咚咚的磕頭聲。
“罪人認罪,過往種種均是小人愚昧無知,小人願以死謝罪。求禦史大人放過我一家老小,年初小人白發人送黑發人,如今膝下隻有一雙幼孫,他們是魏家僅有的血脈,還請禦史大人開恩啊——”
顔世謙不愧是未來宰相,查證時雷厲風行,辦案時有條不紊,這審訊也是不怒自威,他輕敲驚堂木,讓那喋喋不休的知縣肅靜。
知縣吓得大氣都不敢喘,額頭上的血流到鼻子上、眉眼上,也是萬萬不敢擡手去擦的。
他當堂宣斷,抄沒家産,主犯處死,家眷流放,知縣一家,下場像極了那當年的顔家。
判畢,正要退堂時,衙役前來收押這跪了一地的犯人。
明仁、安華兩兄弟本就受過驚吓,見着這陣仗,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慘烈的哭聲,讓顔世謙頓住步伐。
從紅芍的角度看去,顔世謙雙眼布滿血絲,面上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樂,反而是非常猶豫。
他拳頭緊握,揉皺了官服的下擺。
最終似是沒忍住,他擡頭看向那被衙役拽起,邊哭鬧邊掙紮的一雙小兒,這一看,便是徹底動了恻隐之心。
也不知他是想起當年的自己,還是共情這對和自己女兒顔素瓊同齡的孩子,亦或是兩者都有。
他吐出胸間濁氣,吩咐主簿:“小孩不必收押,送去後院,讓他們先歇着吧。”
主簿聽罷,小步跑到顔世謙跟前,湊到他耳旁,用隻有他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回話。
能聽到這話的确實隻有兩位人,可現場還有兩位神仙。
那主簿勸道:“大人莫不是想留下這兩個娃娃,八歲已是記事的年紀,現在留下他們,恐日後對大人不利,使不得。”
顔世謙輕輕拍了兩下主簿的肩膀,堅定地說:“無妨,你且帶他們去休息吧。”
紅芍一門心思都放在魏明仁和顔素瓊身上,未曾了解魏家兩兄弟和顔世謙竟還有這樣一段孽緣,真是令人唏噓。
主簿的話終究還是在顔世謙心裡埋下一顆釘子。
顔相府裡隻有一名嫡女,發妻早亡,這兩個異姓的孩子不便養在府内,他夜裡細細思索主簿白日裡說的話後,決定将這二人送走。
魏明仁和魏安華還未見上顔素瓊一眼,就被打包送去京都一所宅子内,這宅内住的是一對老夫妻。
他們正是當年顔家流放時,接收顔世謙的遠房親戚,如今顔世謙感念兩老當年恩情,将他們接到京都頤養天年。
那對老夫妻聽了顔世謙的請求,代為撫養這對魏家兄弟。
紅芍目送他們被送走後,輕輕往前一步,走到連星身側。
兩人距離瞬間拉進,衣袖都緊緊挨在一起,連星很是不适應,下意識就要提步後退。
已經習慣上手的小花仙,趕緊伸手拽住上神的胳膊:“上神去哪?”
連星視線下方就是小花仙那撲閃撲閃的長睫毛,他眉頭不由自主一皺:“你為何突然湊過來?”
小花仙心中不由得感歎:“上神師傅都不愛他,他還這麼守男德,不許别的小仙靠近,真是用情至深。”
紅芍笑眯眯地松開自己的爪子,解釋道:“那什麼,這裡因果線的交彙點已過,我們要去下一個交集點看看,靠近了,好施法。”
連星藏在衣袖裡緊繃的手臂線條倏地放松,他不動聲色道:“那便啟程吧。”
小花仙輕輕屈膝行禮:“喏!”
魏明仁和顔素瓊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見面,是在這件事情過後,第二年開春。
紅芍視線裡的花瓣落下後,随之而來的便是漫天大雪,還有挨家挨戶,挂滿一條街的紅燈籠。
有道是瑞雪兆豐年,這是一年非常熱鬧的春節。
民樂國春節的習俗,跟紅芍之前在北滄國了解到的大差不差,凡人們都是喜歡一家子團聚,熱熱鬧鬧地過節的。
這不,眼下那對老夫妻正在明仁、安華兩兄弟攙扶下,從馬車下來,踏入顔府,而顔世謙正攜着他女兒顔素瓊候在門口,迎接他們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