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徐行軟聲安慰:“如果你想複讀,我把你的學籍轉移到江城來,幫你聯系學校。不想繼續讀書也沒關系,你在繪畫上很有天賦,我也能推薦一些這方面的老師。”
“高考的确很重要,但它沒辦法決定你的一生。不開心的話,我帶你出去走走?你剛到江城,還沒有好好逛過一次。”
孟朝摸了摸眼尾,他很少哭,以前哭過之後,眼睛根本看不出異樣,這次卻這麼明顯麼?
可能是因為哭得時間太長了。
僅僅是一個猜測,陸徐行為他想好了以後的出路,還想帶他出去散心,把所有的事情都考慮到了。
陸徐行總是這麼細心、周全。
孟朝的心又酸起來,“謝謝先生,不過我沒有不開心。”
他盯着陸徐行的腕表,“先生,如果我讀的大學……很普通,會給你帶來麻煩麼?”
他聽說陸徐行在美國某所藤校本碩連讀,學的是金融、經濟……
陸氏這樣的豪門,裡面的人應該個個都和陸徐行一樣優秀吧。
“不會。”陸徐行回答得很笃定,似乎知道他在顧慮什麼。
“在陸氏,也不是人人都有讀書的天賦和耐心。像陸擒的兒子陸秉成,小小年紀就打架鬥毆、黃賭俱全,靠着家裡的資産和人脈去了國外念書,回國後依舊連英語都說不出,到處惹是生非,需要管家每天去警局撈人……這樣的敗類,才會給人帶來麻煩。”
陸徐行望着孟朝低垂的雙眼,堅定道:“你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學,已經很厲害了。我不覺得你會給我帶來麻煩。”
孟朝放在桌下的手忍不住扭在一起。
沒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養父母、學校裡大部分的老師和同學,都認為他是個麻煩。
陸徐行停了筷子,“過幾天就要填報志願。我認識一些教育行業的人,可以提供一些填報建議,需要幫你聯系麼?”
孟朝偷偷看了一眼陸徐行,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立刻撇過了眼。
“那、謝謝先生。”
陸徐行勾了下唇,孟朝總是不習慣看别人的眼睛,每次對視都會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逃開。
平時也一直窩在卧室不出門,像是這個家裡沒有住進這号人一般。
孟朝的邊界感很強,即便住進來這麼久,警惕心也始終沒有放下。
這好也不好,他這樣能有效保護自己,卻會讓人思索他從前到底經曆了什麼,才會變成草木皆兵的模樣。
陸徐行就此敲定,“我會開一個線上會議,時間安排在下午兩點,屆時你到書房參加。”
孟朝應聲道:“好。”
他吃完碗裡的最後一口,忍了又忍,沒忍住:“先生,你做的飯……”
“很好吃,和家裡的大廚,一樣的。”
高中三年,他沒有可以說話的人,有時一天中隻有在食堂買飯時,才說一句話。
畢業後才發現,因為話說得太少,組織語言的功能似乎退化了。
連誇人都幹巴巴的。
話說完,他沒敢看陸徐行的臉,自己倒是半個頸間都紅了。
陸徐行覺得孟朝越來越像一隻膽小卻可愛的小兔子,讓人想戳一下那縮起來的耳朵。
但他怕吓到孟朝,隻笑了一聲,“謝謝合夥人的誇獎,我以後争取多下廚。”
飯後,距離線上會議還有一段時間,陸徐行從冰箱裡拿出一塊冰袋,囑咐孟朝冷敷眼睛十五分鐘。
孟朝先回了班主任的消息。
【莫聽:我會回校。】
之後按陸徐行所說,隔着毛巾用冰袋冷敷眼睛。
十五分鐘過去,眼睛的酸脹幹澀減輕了很多,他站在鏡子前看,已經不腫了。
他把自己挑選的學校名單重新梳理了一遍,提前下樓去了書房。
會議即将開始,書桌前擺好了第二把椅子,就在陸徐行身旁。
孟朝帶着手機入座,兩人幾乎是肩并肩,離得非常近。
他又聞到了那股果香,但陸徐行今天沒有外出坐車。
也許果香不是車上的熏香,而是陸徐行身上的味道。
是他用的香水麼?
陸徐行提前三分鐘打開了視頻,卻關掉了攝像頭和麥克風。
他望向身側的孟朝,“你不想露面的話,我就不開攝像頭了。不用緊張,雖說我請他們為你做填報建議,但你自己的想法是最重要的,他們隻是提供參考。”
孟朝默默點頭。
會議開始後,屏幕上出現了兩個身影,一個是頭發花白的老者,一個是三十多歲的年輕人。
兩人問及孟朝的分數時,他把成績截圖調出來,将手機推給了陸徐行。
陸徐行這才知道他的具體分數,比他想象的要高很多。
他知道孟朝中考失利,也清楚山縣六中的師資水平。
能考出這樣的分數,孟朝這三年過得一定很苦很累。
孟朝依舊不習慣和陌生人說話,會議開了兩個小時,他說的話隻有寥寥數字,陸徐行猜他的心思很準,很多時候他都沒說話,對方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就替他說了。
視頻結束後,他的備忘錄上已經理出清晰的報考名單。
六月底,孟朝第一志願報了江城大學,專業選的是工藝美術。
他跟着高中的美術老師系統學習過畫畫,但畢竟不是正兒八經的美術藝考生,不能報考純美術專業。
對于學校,他隻有兩點要求,第一是要在江城,第二是學校綜合水平越強越好。
陸徐行和那兩位專家一緻認為,身在江城、排名又在全國前二十的江大是最合适的學校。
而且江大正好和他們家在同一個區,距離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