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看到了這個牌子。”赤童的手指反複摩挲着手中依舊空白的票券,聲音有些發緊。在坐過山車的時候,她就一眼看到了那個璀璨的霓虹燈牌,随着某種詭異的節奏明滅閃爍,每個字都像在呼吸般律動着:
[一]
[二]
[三]
[木·頭·人]
[不·許·說·話]
[不·許·動]
她當時第一反應便是繃緊全身肌肉,指節死死扣住安全杆。可過山車一個急轉,身體仍不受控制地撞向左側護欄,脊椎與金屬碰撞的悶響淹沒在機械轟鳴中。
所以這個規則應該是早就觸犯了才對,赤童低頭看着自己顫抖不止的雙手,指甲縫裡還殘留着安全杆上的鏽迹,可為什麼這次過山車把他們放了出來,根本就沒有任何異常呢?
雲澈看不到他們所說的木牌子,他摩挲着軌道邊緣剝落的油漆,碎屑簌簌落在鞋尖,隻能憑借他們的描述跟進推理,“會不會重點是前面那一句?”
“不許說話?”鹿柒的聲音突然插入,他正用靴尖碾着地上一塊破碎的枯葉,黃色葉片眨眼支零破碎,與泥土混為一體。
坐過山車怎麼可能會不動呢?赤童看着自己仍在輕微發抖的手腕,那裡還留着安全杆壓出的紅痕。像他們這樣已經接近成年人的身體都無法控制,更何況這個遊樂園的創造者隻是三個七歲左右的小孩子。
但相對而言“不許說話”,這條規則似乎更加适用于小孩子。雲澈突然咳嗽起來,喉結滾動着咽下鐵鏽味的唾沫。
“那就來試。”鹿柒轉身坐上過山車,利落的翻身過後,他目光落在後面兩位同伴身上,“我說話。”
過山車的再一次啟動,鹿柒便開始行動,“喂,你們這個遊樂園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他的聲音被迎面而來的狂風撕扯變形,含混在齒輪的碰撞聲中,被朦胧成破碎的音節,但過山車依舊沒有其他的動靜,眼看半圈已然過去,鹿柒再次提高了聲音,“喂,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他雙手并攏形成喇叭,“喂!”
嘎吱——
奇怪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明明足夠細微,傳到耳邊時卻仿若震耳欲聾 赤童的耳膜傳來針紮般的刺痛,她看見前方軌道接縫處崩出第一顆鉚釘。
接下來便是地動山搖的震感,三人不得不雙手緊緊抓住了過山車的車廂,鹿柒的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指甲幾乎要嵌入橡膠把手,軌道在前方開始崩壞,斷裂的鋼條像饑餓的獠牙般猙獰地翹起,已然做好了把幾人插成串的準備。
但這還并不是結束,因為他們很快就能感覺到震動的不僅僅是過山車,還有整個遊樂園,甚至是整座森林。地面像被巨獸啃噬般龜裂,細碎的砂礫在鞋底彈跳,遠處旋轉木馬的頂棚“咔嚓”一聲塌陷半邊,揚起一片嗆人的灰塵。
“先跳車!”鹿柒坐在第一個車廂内,他看的最為真切,在車廂騰空的那一瞬間,強大的核心力量繃緊如拉滿的弓弦,讓他縱身躍向一旁的草地。落地時鞋子碾碎幾叢野花,草汁濺上校服,留下幾點腥綠的痕迹。
後面兩位則沒有他的好運氣,赤童在地上滾了幾圈,手肘擦過粗粝的石子,來時一身整潔的校服此刻已經亂了套,衣領歪斜着露出半邊肩膀,袖口的紐扣早不知崩飛到哪裡去了。她那高高豎起、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長發更是插滿了草葉與灰塵,發絲間還纏着幾根斷枝,看起來頗為狼狽。
至于雲澈,他本就是一個未接觸過多少異能的普通人,再加上這具身體長年累月躺在床上,肌肉早已萎縮得不成樣子。若不是有夜驚羽的精心打理,恐怕現在連走路都困難。在他縱身躍下的時候,整個人像是被抛出的浮萍,單薄的身軀在空中無措地翻轉幾圈,然後重重摔在地面上。劇痛從手臂處炸開,他呲牙咧嘴地爬起來,舌尖抵到口腔内壁的血腥味,似乎連牙齒都磕松動了。
“咳咳咳。”他悶聲咳嗽,喉間湧上一股鐵鏽味,每一聲咳嗽都牽扯着胸腔,仿佛有碎骨在肺葉間摩擦。
可現在還不是放松的時候。